果然,嘉靖帝的目光,
最终落在了始终垂首静立、
却无形中吸引着所有视线的苏惟瑾身上。
“苏惟瑾。”
“臣在。”
清朗而平静的声音响起,
苏惟瑾应声出列,躬身行礼,
动作流畅自然,毫无滞涩紧张之感。
“抬起头来。”
嘉靖帝道,带着一丝审视。
苏惟瑾依言抬头,
目光恭敬地垂落于御前丹陛之下,
既不失礼,又显从容。
皇帝和近处的大臣们都看清了他的面容
——年轻得过分,却眉目疏朗,
眼神澄澈而深邃,
毫无寻常少年面对天威时的畏缩局促。
“朕观汝会试之策,所言‘考成法’颇新。”
嘉靖帝开口,直奔核心。
“然,法虽好,行之维艰。
若遇阳奉阴违、敷衍塞责者,
又如之奈何?”
这个问题极为犀利,
直指改革可能遇到的最大阻力。
刹那间,所有目光都聚焦在苏惟瑾身上。
徐阶等人也不由为他捏了一把汗。
然而苏惟瑾神色不变,
超频大脑早已推演过此类问题。
他略一沉吟,声音清晰沉稳地回荡在大殿之中:
“陛下圣明,洞见万里。
法无完法,贵在行之者善。
臣以为,防此弊者,
首在‘信赏必罚’四字。
考成之结果,必须与官员之升迁黜陟严格挂钩,毫不容情。
优者超擢,劣者立黜,
则人心方知震动,法令方有威信。”
他顿了顿,引据经典:
“昔诸葛武侯治蜀,
法峻而民无怨者,
以其‘开诚心,布公道’,
且‘赏不遗远,罚不阿近’。
故臣以为,辅以‘巡察核实’之制,
确保考绩公允;
再以陛下之乾纲独断,
震慑宵小,则法令下行,畅通可期。
天下之事,难于立法,更难于执法。
若有陛下坚定不移为之后盾,
则万难可克。”
他没有空谈道德,
而是从制度保障和顶层支持的角度回应,
既承认困难,又提出了解决的思路,
尤其巧妙引用诸葛亮先例,
将其严法与他所强调的“信赏必罚”、
“陛下支持”结合起来,
既显学识,又无比契合嘉靖帝欲强化君权、
雷厉风行推行新政的心思。
嘉靖帝听着,眼中欣赏之色越来越浓。
此子不仅见识非凡,
更难得的是思路清晰,
懂得务实操作,绝非纸上谈兵之辈!
“善!”
皇帝忍不住赞了一声,又追问:
“若以此法施为,卿以为,首重何处?”
苏惟瑾毫不犹豫答道:
“首重京师,首重堂部。
京官乃天下表率,六部乃政令之源。
源清则流洁,本盛则末荣。
若中央衙门率先垂范,
严行考成,则天下州县,
谁敢不凛遵?
此乃擒贼先擒王,提纲而挈领。”
此言一出,不少部院大臣脸色微变。
这少年好大的胆子!
直接把火烧到了他们头上!
但仔细一想,却又无法反驳,
这正是改革的关键所在。
嘉靖帝却是龙心大悦!
他正愁如何对盘根错节的京官系统开刀,
苏惟瑾此言,简直说到了他心坎里!
“好一个‘提纲挈领’!”嘉靖帝抚掌,
脸上露出了真切的笑容。
“苏卿年纪虽轻,见识却老成谋国,深得朕心!”
一连串的问答,苏惟瑾皆对答如流,气定神闲。
其言辞之精准,逻辑之严密,
见识之超卓,气场之从容,
将之前表现已属上佳的徐阶、林文霈等人,
都明显比了下去。
满朝文武交换着眼神,心中都已了然。
这状元之位,恐怕再无悬念。
临轩问答结束,贡士们退出大殿,
等待最终结果。
虽然名次需待读卷官们评定后呈皇帝钦定,
但方才殿上情形,所有人都看得分明。
走出皇极殿,阳光正好,
洒在紫禁城的红墙金瓦上,一片辉煌。
苏惟瑾微微眯起眼,
感受着阳光的温度。
超频大脑平静地回放着方才殿上的每一帧画面,
每一个细节,确认毫无疏漏。
气场合,帝心喜,文章佳。
状元之位,已如探囊取物。
寒门状元之路,只待那最后一声传胪唱名。
舍我其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