贡院大门轰然关闭的余音似乎还在空气中震颤,
偌大的考场却已然陷入一种奇异的寂静。
数千号舍,如似蜂巢般密密麻麻排列,
每个格子间里都囚禁着一个奋笔疾书的灵魂,
以及一个渴望鱼跃龙门的梦想。
初春的北京,寒意未退。
号舍狭小,仅能容身,
那薄薄的门板根本挡不住无孔不入的冷风。
苏惟瑾搓了搓有些冻僵的手指,
哈出一口白气,却不急于磨墨,
而是先仔细打量这方将陪伴他数日的小天地。
桌板斑驳,不知被多少前辈学子的胳膊肘磨得油亮,
甚至还隐约可见某些焦躁者刻下的划痕或不成句的诗文。
墙壁上糊着厚厚的纸,
却也遮不住底下经年累月的墨渍、油污,
甚至还有可疑的暗色斑点,
天晓得是墨汁还是鼻血。
空气中混合着陈腐的纸张、
劣质墨锭、墙角隐约的尿骚味,
以及一种冰冷的、
属于石墙和绝望的味道。
这环境,比之后世的高考考场,
简直是天地之别。
但苏惟瑾的心境却异常平稳。
超频大脑强似精密仪器,
自动过滤了所有不适感,
将全部算力集中于即将到来的挑战。
“铛!”
又一声锣响。
伴随着胥吏们跑动的脚步声和低沉威严的唱喏:
“发放试题!肃静!
严禁交头接耳!
违者逐出考场,永不叙用!”
一张质地粗糙的黄色试题纸,
被面无表情的差役从号舍小窗递了进来。
真正的战斗,开始了。
苏惟瑾深吸一口气,
接过试题,平铺在桌板上。
目光如电,迅速扫过。
首场考经义,乃科举根基,重中之重。
四书题、五经题(各选一经),
要求阐发义理,代圣贤立言,
最是考验功底深浅、学问扎实与否。
题目映入眼帘。
超频大脑瞬间启动,
化作最强大的搜索引擎,
将题目与浩如烟海的典籍注疏、
以及他预先针对石珤偏好制定的策略进行高速匹配、分析。
四书题出自《中庸》:
“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
五经题,他选的是《春秋》题,
关乎“宋公及楚人战于泓”一节。
看到题目,苏惟瑾心下大定。
果然不出所料,石珤主考,
经义题走的正是沉稳正统的路子,
不偏不怪,但要在平稳中见出功力深浅,却极难。
“致中和…”
他默念一句,
脑中已浮现出朱子《四书章句集注》的相关阐释,
以及历代大儒的种种发挥。
但他并未立刻下笔。
超频大脑的优势在此刻展现得淋漓尽致。
他并非简单回忆,
而是在庞大的数据库中进行交叉比对、深度解析。
石珤重根基,厌奇巧,好纯正朱学,
但又需在框架内显出自家体会,
不能全然照本宣科。
心念电转间,破题、承题、起讲、入手…
整篇文章的骨架已然在脑中清晰架构而成。
主旨紧扣“中庸之道非庸常,
乃极高明而道中庸”,
强调“中和”并非简单的折中,
而是天地万物运行的至高法则与和谐状态。
引据则严格以朱注为纲,
辅以二程、张载等理学先贤的论述,
确保每一句都有来历,
每一字都合乎规范。
构思既定,他这才不慌不忙地开始磨墨。
动作舒缓而稳定,
仿佛不是在竞争激烈的考场,
而是在自家书斋闲适地挥毫。
墨汁浓淡适中,提笔,舔墨,落笔。
手腕悬稳,笔尖在纸面上滑过,
发出极轻的沙沙声。
字迹端正清朗,
带着一种与他年龄不符的老练筋骨,
这是数月来他利用超频大脑精准控笔、疯狂练习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