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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皇帝要夺权,苏轼要续弦(2 / 2)

眼看英宗皇帝的病情发展到如此地步,竟已不能理政,以至不得不请太后垂帘,早先认定英宗装病、别有所图的那些官员更糊涂了,就算最老于世故的大臣,这时也摸不清英宗皇帝的虚实,天真些的则真的认为英宗果然得了疯病。

皇帝有别的病还罢了,若真是得了疯癫之症,这可如何是好?

正在天下人焦虑担忧、不知该怎么办的时候,英宗皇帝的病情忽然又好转了。四月十四日,也就是太后垂帘听政后十天,英宗皇帝已能接待辽国使臣,言语没有错漏。其后英宗病情更加好转,精神也好起来了,已能亲自主持典礼,从头到尾没出任何纰漏。

皇帝的病忽然好了,最高兴的是朝廷重臣,于是大臣们以参知政事欧阳修、知谏院司马光为首共同上奏,请求太后撤帘,归政于皇帝。

曹太后原本不想干政,因为皇帝病了,不得不出来主事。现在皇帝的病渐渐好了,曹太后本有心归政,可是想到皇帝继位后的恶劣表现,对自己这个母亲的种种不敬,越想越气,就与亲信太监任守忠商量,任守忠也觉得英宗病情可疑,就在太后耳边敲边鼓,以为不宜立刻归政,还是看看再说。于是曹太后对“归政”避而不谈,继续垂帘听政。

到这时,皇帝要亲政,太后垂帘不撤,两宫之间的矛盾日趋激烈,朝廷之中已经无人不知。眼看仁宗新逝,社稷不稳,两宫相争闹得如此不堪,前朝留下的一班忠直大臣们个个忧心如焚,但眼下局势太敏感,宰相、枢密之类重臣反而不敢站出来说话,害怕一言不对,火上浇油,反而把事情弄坏了。

既然宰相、参知政事、枢密、三司使这些头等重臣不方便出来说话,起居舍人知谏院司马光挺身而出,自告奋勇进宫求见太后。

司马光字君实,祖籍陕州,仁宗宝元元年进士出身,做过华州、苏州两任判官,升大理评事、国子直讲、馆阁校理、殿中丞、集贤校理,是一位出了名的饱学之士,尤其精通史论。司马光面目焦黄清瘦,冷峻如枯木硬石,丝毫不苟言笑,为人耿介严格一丝不苟,凡与此公打过交道的人,对他皆是七分敬,三分畏。早年仁宗皇帝三个亲儿子都没养大,虽然抱养宗室之子,心里仍想传位于自己的骨肉,所以多年不肯立太子,司马光为了国家利益不避嫌疑,多次上奏请仁宗早立太子,终于劝说仁宗皇帝立了太子。

大宋朝文治天下,培养出无数忠直干练的大臣,其中司马光是位出众的人物。仁宗皇帝对司马光的品行极为欣赏,先升任起居舍人知谏院,又加知制诰。可司马光认为自己善谏,文采一般,知制诰是为皇帝拟诏命的,这个差事非其所长,连上九道札子请辞知制诰,终于退回来做他的起居舍人知谏院。

司马光是个正直无私的人,曹太后对司马光也很信任。在太后面前司马光也就直言不讳了:“当今圣上自幼被接进宫里,是先帝和太后一手养大,在太后身边多年了,平时侍奉太后最为孝顺,现在弄成这样都是因为陛下生病。太后千万要理解皇帝的苦处,不能因为这点事记恨陛下。”

其实这些话用不着司马光说,太后何尝不明白?这位安居后宫的老妇人并非野心勃勃之辈,更不想与皇帝为难,只说:“这些我都知道,皇帝有病,纵使礼数不周我也不放在心上。只是担心皇帝的身体,不知何时才能痊愈。”

见曹太后能识大体,司马光放下心来,又大着胆子说道:“治国当以仁孝为本,倘若君不仁,臣不忠,父不慈,子不孝,兄不爱,弟不恭,则上下情塞,内外乖戾,国家必乱。臣以为皇帝不敬太后,就不能君临天下;太后不依靠皇帝,也将无以安居。所以两宫本是一体,皇帝如头颅,太后如腹心,谁也离不开谁。可后宫里有一些奸邪小人专门窥测上意,挑拨离间,想让两宫不和,互相争斗,他好从中取利夺权,这样的小人心思最邪,为患最深,太后不可不察。”

司马光这话直指太后身边得宠的太监任守忠,曹太后聪明得很,当然听出来了。

眼下仁宗新丧,皇帝又闹得不像话,曹太后人单势孤,身边亲信只有一个任守忠,想不到司马光居然当面指责任太监,太后脸上顿时有了几分不高兴的意思,淡淡地不置可否。

话说到这里,司马光在太后面前也算极言直谏了。于是告退而出,又来求见皇帝。

早年仁宗愿意立储,司马光连上札子和皇帝辩论,终于促成仁宗立储,单是这一条,英宗对司马光就特别器重。司马光也仗着一腔忠直,无私无畏,对英宗皇帝劝道:“当今天下虽称盛世,然而外有强虏虎视,内有诸多弊政,一切都要靠陛下匡正。臣以为先帝以仁孝治国才有了四十年太平盛世,如今陛下初登基,应秉承先帝治国之道,不可稍有改废。至于太后,臣以为实有三德:当年先帝立陛下为嗣,太后居中赞成,有襄助之德;先帝晏驾时太后第一个迎立陛下为君,有拥立之德;陛下继位后身体有恙,太后为陛下摄政理事,不辞劳苦,有爱护之德。陛下应牢记太后恩德,承颜顺意,曲尽欢心,不可稍有疏忽,这才是圣君之德,必为天下人叹服。”

司马光说了半天,英宗皇帝沉着脸一声不吭,显然一句话也没听进去。

司马光是个明白人,早在英宗“发病”之初他就认定英宗没病,现在英宗皇帝的病忽然“痊愈”,司马光更认为英宗皇帝早前是装病。但和其他人一样,司马光猜不出皇帝为什么要装这个病,只能认为皇帝这样做就是一心要羞辱太后。现在见皇帝是这么个态度,司马光心里很不以为然,话也越说越直:“先帝身后没有皇子,只留下太后和几位公主,如今先帝梓宫尚在,皇太后就已得不到皇上的欢心,各位公主都屏居闲宫,也不见皇帝去问候。且不说皇家礼仪,就说平常百姓家吧:倘若一家有妻女数人,田产数亩,却没有儿子,只能抱养同宗之子为后,老人刚去世,这孩子得了田产,就疏远母亲、抛弃姊妹,使母愁秭怨,那些乡亲们会怎么看待此人呢?”

司马光这话说得太厉害了,若换别个皇帝,单是这一句话恐怕就要问司马光的罪!哪知英宗皇帝垂头闭目一言不发,就好像根本没听见一样。

司马光是个敢谏的纯臣,可直言敢谏和“故意找死”是两回事,刚才情急之下说了过激之言,话一出口自己也觉得害怕。哪知皇帝既不怒,也不听,毫无反应,真是不可理喻。司马光也不知道英宗这是又犯了病还是有什么别的缘故,什么话也不敢说了,急忙叩首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