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的姻缘真是奇巧,有时千求万求也求不到;有时却又突然而至,让人措手不及,又惊又喜。
就说老何这人,实在平常不过。可他是从汉地出来的庄户人,种庄稼是把好手,又很热心,肯把种田的手艺教给苗人。再加上这一段时间守仁在龙场讲学,老何近水楼台先得月,每天在旁听讲,有不懂的随时就问,认识了不少字,一些平常的小账也都会算了,人又是从山外来的,见识广些。在苗家姑娘眼里这老何很有些与众不同的地方。结果跳月这晚玉蕈姑娘就“对”上老何了。试了试,知道老何不懂对歌,干脆主动过来跟他搭话。俩人一聊,倒挺投缘。
苗家人性子直爽,有什么就说什么。老何一个人背井离乡,孤苦无依,当然也打心底里愿意,一来二去俩人越走越近。后来老何为了讨女方的欢心,按当地规矩把胡须剃了,更加显得年轻英俊。玉蕈姑娘看着更满意了。
这么一来,两个人就把事情落定了。
这天老何专门骑马跑了一趟贵阳,给玉蕈买了两匹花布,打了一根银簪子,又托尔古到苗寨买了一方猪肉,请守仁这位大哥做“家长”,三个人一起带了礼物到玉蕈家里“放话”,把婚事讲定了。按苗家规矩,玉蕈姑娘把亲手刺绣出来的一套新衣服送给老何做礼物,老何当场就穿了起来,顿时变成了半个苗人。
一个月后,佳期到了。
这天一大早,王守仁这个当大哥的领头,老何这个新郎官居中,尔古这个小兄弟在后面挑着一担花红彩礼进了苗寨。快到玉蕈家的时候,尔古凑过来笑着对守仁说:“大哥,你把手里的东西给我提着,你先进去,进门就到厅堂里和新娘的父母坐着说话,我们稍等会儿再进来。”
“我该和人家说什么?”
“说什么都使得。”
守仁弄不明白尔古的意思,又细问,尔古却只是笑,不说别的,不由分说就把守仁提着的礼物都接过来。守仁以为这是苗家人的规矩,自己年长,算是新郎的大哥,就要先进门。于是空着两只手进了人家的院子。
玉蕈的父母早在这里等着,见守仁一个人空着手进来了,忙问新郎到哪儿去了。守仁说就在后面。玉蕈的父母就把守仁迎进堂屋坐下,喝着茶,说些闲话。又等了好一会儿,老何跟尔古才提着礼物进了院子。
哪知俩人刚进院,忽然听得一声喊,只见一大群女人拥进来,每人手里都拿着竹竿木棍,围住新郎和尔古一顿乱打,拉来扯去,又推又拥。笑闹声中,又有几个小姑娘挤上来,两手上满满的都是锅底灰,往老何脸上就抹,顿时给他抹了个大黑脸,一旁的尔古也被弄了个满脸花,惹得满院里的女人们笑成了一团。
直到把两个男人戏弄够了,这些女人才停了手,把狼狈不堪的新郎放进厅堂。
看着两个人的样子,把守仁逗得哈哈大笑。这才明白了尔古刚才的意思。原来这是苗家人戏弄新郎的规矩。尔古对守仁非常敬重,不肯让自己的大哥被这些女人戏弄,所以才让守仁一个人先进来。
这一天玉蕈家里摆下喜宴,把全寨人都请来吃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