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多么向往每年的春天,期待一览他降临的深谷!我盼望着百合花和迎客花盛开。可是,我年年感到痛苦忧伤,因为我盼随春姑娘到来的一切,均未化成现实。
然而耶稣刚刚与我的时光发生联系,便成了我所寻觅的春天。我多么希望随日月与他相伴!我心中充满欢乐。他就像生长着的紫罗兰,而我却像生长在他的光芒里的含羞草。
如今,季节的更替无法将他的美从我们这个世界上抹去。那世界上的季节更替尚且不属于我们。
不,耶稣既非诗人的一种意念,也不是诗人的一种幻想,而是一个像你与我一样的人,有视觉、触觉和听觉,但其余与我们并不相同。
他是一个心灵快乐的人,但在快乐的路上却遇到了人的痛苦。
他在自己的痛苦天空俯视人们的欢乐。
他看到了我们所看不到的幻象,听见我们所听不见的声音。他在向他看不到的广大众生宣教;间或通过我们向尚未诞生的诸民族布道。
耶稣常是孤独的。他生活在我们中间,却不是我们当中的一员。他行走在大地上,却属于天上世界。只有在我们孤独之时,才可访问他那孤独的境地。
他深深爱着我们,爱中充满怜悯之情。他的心像榨汁机一样溢出爱怜之情,你与我均可伸手接上一杯畅饮。
但是,关于耶稣,我有一点尚不明白。他总是与听众开玩笑,给人们的心灵送去欢乐,话语妙趣横生,听者欢笑相继;即使你发现他二目充满忧虑神情,感到他的言词中不乏悲伤语调时,他仍是笑语连珠,听众乐趣不减。然而现在我已全然明白。
我总想象着大地酷似一位身怀头胎儿的大腹妇人。耶稣降生时,正是这个头胎儿。耶稣死去时,便是第一个人死亡。
难道你没有发现,在那悲凉的星期五,大地无声无息了吗?难道你没有发现天对天怒吼、对仗吗?
难道你没有发现,当他的面容在我们的眼前消隐时,仿佛我们已不存在,只不过是遥远天际中的一种记忆了吗?
贝恩隆的革流巴谈法律与先知
耶稣传道时,整个世界鸦雀无声,都在静听他的声音。他所讲的道,不仅仅是专供我们的耳朵听的,而是讲给上帝在这个世界上创造的万物听的。
他与大海说话——那是当初孕育我们的伟大母亲;他与高山说话——那是我们的长兄,山顶乃是我们的希冀。
他与大海、高山之后的天使们说话——太阳将我们体内的泥土烤干之前,我们的梦想曾寄存在他们那里。
他的话依然安睡在我们的胸中,酷似界于记忆与遗忘之间的爱情之歌。他的话也许会燃烧,化为轻烟,直升腾入我们的记忆之中。
他的话轻快顺畅。他的声音就像淌入旱土里的清澈流水。
有一次,他把双手举向天空,但见他的手指像无花果树枝。之后,他用洪亮的声音说:
“古代先知们曾向你们传道,你们的耳里充满着他的声音。但我要对你们说。你们把所有听到的,都从你们的耳朵里倾倒出去吧!”
耶稣的那句话——“但我要对你们说”——既不是出自我们这个民族的一人之口,也不是出自我们这个世界上的一人之口,而是由一群飞过迦南大地上空的六翼天使讲出来的。
他一再征引法律和先知们的话,但紧接着又说:“但我要对你们说……”
啊!那是烈火般的语言,那是汹涌的波涛,幽冥大海将之抛向记忆的岸边,这就是那句话:“但我要对你们说……”
那是穿透灵魂黑暗天空的星斗!那是期盼黎明的失眠灵魂!
没有耶稣的讲话能力,没有他们的门徒的复述才思,是无法像耶稣一样讲道的!
我既无那种讲话能力,也没有那等复述才思。
请你们原谅我仅仅讲了一个头,却没有能力把故事讲完。故事的尾声尚未传到我的唇边,依然是飞在风飚中的一支情歌。
加大拉的乃缦谈司提反之死
耶稣的门徒们四分五散了。但是,死神夺取他的生命之前,他把痛苦作为遗产留给了他们。他们像草原上的羚羊和狐狸一样被追捕,而猎手们的箭囊里依然装满了利箭。
但是,当他们被抓起来并被送上断头台的时候,他们笑迎死神,一个个脸上闪闪放光,神采奕奕,就像婚礼上的新娘。因为耶稣把痛苦作为遗产留给了他们,同时也把欢乐留给了他们。
北方有我的一位朋友,名叫司提反。因为他被带到市场时,高声宣布耶稣是上帝之子,当场被人们用乱石砸死。
当司提反倒在地上时,他伸开双臂,仿佛想象他的主人一样死去。他双臂伸展,酷似两个翅膀,他想借助于腾空飞翔。当他二目中的最后一线光明消失时,我亲眼看到他的双唇间绽出一丝微笑;那微笑就像冬天将逝时刮起的一阵轻风,恰是春姑娘即将到来喜讯的保证。
我该怎样描述那种景象呢!
为保卫存在于他身上的真理和我现在亲身感触到的真理,我一定当众高声宣布他是上帝之子。
在那里,我发现一个人站在我的身旁,幸灾乐祸地观望着被乱石击打的司提反。
那个人名叫扫罗,泰图人。正是他把耶稣交给了祭司、罗马人和众人,让他们用乱石将耶稣砸死。
扫罗是个秃头,小矮个儿,斜肩膀,而且面容丑陋。我不喜欢他。
我如今听说他站在房顶上阻止耶稣的脚步,他依旧可以走到敌人营中去,用行善训教和俘虏那些曾经与他为敌的人。
虽然我还是讨厌这个泰图人,而且听说他在司提反死之后去大马士革的路上被驯服了,但他的脑袋与他的心相比要大多了。因此,他不可能成为真正的信徒。
但愿我错了。我的判断时常出错。
多马
谈先人的疑问
我的祖父是位律师。一天,他对我说:“我们遵从真理,但在真理清晰地显现在我们面前之前时。”
耶稣一召唤我,我便倾心于他。因为他的命令中有一种东西,比我的意志坚强。但是,我的意见藏而不露。
耶稣讲道时,围在他四周的人高兴地左右摇动身子,就像风中的树枝。我却留心细听,纹丝不动,但我由衷热爱他。
耶稣三年前离开我们,伙伴们也都四分五散,大都歌唱着他的名字,并在各民族间作他的证人。
在那里,我被称为多疑的多马。祖父的影像总闪现在我的眼前。我总希望着显示在面前。
我甚至不时地伸手去摸伤口上的血,这才相信自己确实受了伤。
但有那么一个人,心怀敬慕之情,头脑里却存疑团,只想做船上劳作的奴隶,不料依着船桨睡着了,做着获得自由的梦,直到主人用鞭子抽打他时,他才惊醒过来。
我本人就是那个奴隶,我也梦想着自由。但是,我依然沉睡在祖父的梦境里,我的肉体需要时光的皮鞭抽打。
即使在那位拿撒勒人的面前,我也是合着双眼,看不见自己的双手被锁在船桨上。
怀疑是受孤独压制的一种痛苦,甚至不知道信仰就是自己的孪生兄弟。
怀疑像一个不幸的流浪弃儿,虽然生母想拥抱他,但他还是小心翼翼、惶恐不安地退缩。
伤口愈合之前,怀疑是不会相信真理的。
我一直对耶稣复活怀疑,直到他在我们面前显身,我的手摸到他的伤口。
那时,我深信不疑了。此后,我才真正与自己的昨天告别,与先人们的昨天决裂。
至于我内心已经死亡了的东西,则也把对先人的记忆抹去了。我内心里活着的东西,必将只为基督耶稣而活着;耶稣曾经作为人和人之子活在我们当中。
就在昨天,人们叮嘱我,说我必须到波斯人和印度人中去传播耶稣的名字。
我要走了。从今天起,一直到我生命的最后一天,伴着黎明和黄昏,我都将看到我的主庄重地复活,我将聆听他讲道。
逻辑学家埃尔马丹
谈叛逆者耶稣
你要求我向你谈谈拿撒勒人耶稣,我的确有许多话要说。但是,时辰尚且未到。不过,现在我要向你谈的都是真理。因为任何谈话,如果不能揭示真理,那将是毫无价值的。
你瞧瞧那个叛逆者,会发现他反对一切法纪。你瞅瞅那个讨乞者,会发现他敌视一切私有财产。你看看那个醉汉,会发现他在那些流浪者中间兴高采烈。
他在他的国家里,既没有得到国民的体面,他在他的帝国里,也没有臣民权利。因此,他蔑视那个国家,鄙夷那个帝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