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朝郡斋冷,忽念山中客。
涧底束荆薪,归来煮白石。
欲持一瓢酒,远慰风雨夕。
落叶满空山,何处寻行迹。
还有李商隐的《北青萝》:
残阳西入崦,茅屋访孤僧。
落叶人何在,寒云路几层。
独敲**磬,闲倚一枝藤。
世界微尘里,吾宁爱与憎。
李白、韦应物、李商隐都没有遇。其实要是“遇”了,反而写不了诗了。两个人一见面,把该说的话都说了,空间就“满”了。有缺席的人,诗意往往就会在这次缺席里产生。诗人和他者之间产生了距离,这段距离就是诗意发生的空间。
我们在第一讲里讲过物是人非的体验。“人面只今何处去”,“同来望月人何处”,要是又遇到了,团圆了,皆大欢喜了,就没有诗了,就完全成了世俗生活本身。
白居易写《问刘十九》:“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好就好在诗的最后没有答案。我们不管现实的情况是怎么样,至少在诗歌内部,我们最后停在一个问号那里,停在一个期待那里。诗意就产生于这个期待,产生于未知。
陶渊明写《停云》,“安得促席,说彼平生”,对方来了,期待得到满足,就没有诗了。
诗意往往产生于那个“空缺”的部分。诗人会有一种想象,而读者在读诗的过程中也会加入自己的想象。
另外,“不遇”这个结果其实带有很强的哲学意味。当然了,“寻”的对象可能是诗人的朋友,但是我们也会发现,这个朋友往往还有另外的身份,道士,和尚,或者是隐士,总之就是远离世俗的人。去“寻”他们,就不只是要聊聊家长里短,聊聊生活琐事那么简单。
这里面其实还有一种渴望,一种暂时从俗世抽身的渴望,一种安顿自身的渴望,一种获得某些答案的渴望。
但结果是“不遇”,寻访好像是徒劳无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