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本小说网 > 灵异恐怖 > 旧唐书 > ◎后妃下003

◎后妃下003(1 / 2)

辅公祏,齐州临济人。隋末,从杜伏威为群盗。初,伏威自称总管,以公祏为长史。李子通之败沈法兴也,伏威使公祏以精卒数千渡江讨之。子通率众数万以拒公祏,兵锋甚锐。公祏简甲士千人,皆使执长刀,仍令千余人随后,令之曰:“有却者斩。”公祏自领余众,复居其后。俄而子通方阵而前,公祏所遣千人皆殊死决战,公祏乃纵左右翼攻之,子通大溃,降其众数千人。

公祏寻与伏威遣使归国,拜为淮南道行台尚书左仆射,封舒国公。初,伏威与公祏少相爱狎,公祏年长,伏威每兄事之,军中咸呼为伯,畏敬与伏威等。

伏威潜忌之,为署其养子阚棱为左将军,王雄诞为右将军,推公祏为仆射,外示尊崇,而阴夺其兵权。公祏知其意,怏怏不平,乃与故人左游仙伪学道辟谷以远其事。武德五年,伏威将入朝,留公祏居守,复令雄诞典兵以副公祏,阴谓曰:“吾入京,若不失职,无令公祏为变。”其后左游仙乃说公祏令反。

会雄诞属疾于家,公祏夺其兵,诈言伏威不得还江南,贻书令其起兵。因僣即伪位,自称宋国,于陈故都筑宫以居焉。署置百官,以左游仙为兵部尚书、东南道大使、越州总管。大修兵甲,转漕粮馈。时吴兴贼帅沈法兴据毗陵,公祏击破之。又遣其将冯惠亮屯于博望山,陈正通、徐绍宗屯于青林山以拒官军。高祖命赵郡王孝恭率诸将奋击,大破之。绍宗、正通以五骑奔于丹阳。公祏惧而遁走,欲就左游仙于会稽,至武康,为野人所执,送于丹阳,孝恭斩之,传首京师。

公祏与伏威同起,至灭凡十三载,江东悉平。初,伏威养壮士三十余人为假子,分领兵马,唯阚棱、王雄诞知名。

阚棱,齐州临济人。善用大刀,长一丈,施两刃,名为陌刃,每一举,辄毙数人,前无当者。及伏威据有江淮之地,棱数有战功,署为左将军。伏威步兵皆出自群贼,类多放纵,有相侵夺者,棱必杀之,虽亲故无所舍,令行禁止,路不拾遗。后从伏威入朝,拜左领军将军,迁越州都督。及公祏僣号,棱从军讨之,与陈正通相遇。阵方接,棱脱兜鍪谓贼众曰:“汝不识我邪?何敢来战!”其众多棱旧之所部,由是各无斗志,或有还拜者。公祏之破,棱功居多,颇有自矜之色。及擒公祏,诬棱与己通谋。又杜伏威、王雄诞及棱家产在贼中者,合从原放,孝恭乃皆籍没。棱诉理之,有忤于孝恭,孝恭怒,遂以谋反诛之。

王雄诞者,曹州济阴人。初,伏威之起也,用其计,屡有克获,署为骠骑将军。伏威后率众渡淮,与海陵贼李子通合。后子通恶伏威雄武,使骑袭之,伏威被重疮堕马,雄诞负之,逃于葭芦中。伏威复招集余党,攻劫郡县,隋将来整又击破之,亡失余众。其部将西门君仪妻王氏勇决多力,负伏威而走,雄诞率麾下壮士十余人卫护。隋军追至,雄诞辄还御之,身被数枪,勇气弥厉,竟脱伏威。

时阚棱年长于雄诞,故军中号棱为大将军,雄诞为小将军。

后伏威令辅公祏击李子通于江都,使雄诞与棱为副,战于溧水,子通大败。

公祏乘胜追之,却为子通所破,军士皆坚壁不敢出。雄诞谓公祏曰:“子通军无营垒,且狃于初胜而不设备,若击之,必克。”公祏不从。雄诞以其私属数百人衔枚夜击之,因顺风纵火,子通大败,走渡太湖,复破沈法兴,居其地。

高祖闻伏威据有吴、楚,遣使谕之。雄诞率众讨之,子通以精兵守独松岭,雄诞遣其部将陈当率千余人,出其不意,乘高据险,多张旗帜,夜则缚炬火于树上,布满山泽间。子通大惧,烧营而走,保于杭州。雄诞追击败之,擒子通于阵,送于京师。歙州首领汪华,隋末据本郡称王十余年,雄诞回军击之。华出新安洞口以拒雄诞,甲兵甚锐。雄诞伏精兵于山谷间,率羸弱数千人当之,战才合,伪退归本营。华攻之不能克,会日暮欲还,雄诞伏兵已据其洞口,华不得入,窘急面缚而降。苏州贼帅闻人遂安据昆山县而无所属,伏威又命雄诞攻之。雄诞以昆山险隘,难以力胜,遂单骑诣其城下,陈国威灵,示以祸福,遂安感悦,率诸将出降。以前后功授歙州总管,封宜春郡公。伏威之入朝也,留辅公祏镇江南,而兵马属于雄诞。公祏将为逆,夺其兵,拘之别室,遣西门君仪谕以反计,雄诞曰:“当今方太平,吴王又在京辇,国家威灵,无远不被,公何得为族灭事耶!雄诞有死而已,不敢闻命。”公祏知不可屈,遂缢杀之。雄诞善抚恤将士,皆得其死力,每破城镇,约勒部下,丝毫无犯,故死之日,江南士庶莫不为之流涕。

高祖嘉其节,命其子果袭封宜春郡公。太宗即位,追赠左卫大将军、越州都督,谥曰忠。

果,垂拱初官至广州都督,安西大都护。

沈法兴,湖州武康人也。父恪,陈特进、广州刺史。法兴,隋大业末为吴兴郡守。东阳贼帅楼世干举兵围郡城,炀帝令法兴与太仆丞元祐讨之。俄而宇文化及弑炀帝于江都,法兴自以代居南土,宗族数千家,为远近所服,乃与祐部将孙士汉、陈果仁执祐于坐,号令远近。以诛化及为名,发自东阳,行收兵,将趋江都,下余杭郡,比至乌程,精卒六万。毗陵郡通守路道德率兵拒之,法兴请与连和,因会盟袭杀道德,进据其城。时齐郡贼帅乐伯通据丹阳,为化及城守,法兴使果仁攻陷之,于是据有江表十余郡,自署江南道总管。复闻越王侗立,乃上表于侗,自称大司马、录尚书事、天门公。承制置百官,以陈果仁为司徒,孙士汉为司空,蒋元超为尚书左仆射,殷芊为尚书左丞,徐令言为尚书右丞,刘子翼为选部侍郎,李百药为府掾。

法兴自克毗陵后,谓江淮已南可指捴而定,专立威刑,将士有小过,便即诛戮,而言笑自若,由是将士解体。称梁,建元曰延康,改易隋官,颇依陈氏故事。

是时,杜伏威据历阳,陈棱据江都,李子通据海陵,并握强兵,俱有窥觎江表之志。法兴三面受敌,军数挫衄。陈棱寻被李子通围于江都,棱窘急,送质求救,法兴使其子纶领兵数万救之。子通率众攻纶,大败,乘胜渡江,陷其京口。法兴使蒋元超拒之于庱亭,元超战死。法兴与左右数百人投吴郡贼帅闻人遂安,遣其将叶孝辩迎之。法兴至中路而悔,欲杀孝辩,更向会稽。孝辩觉之,法兴惧,乃赴江死。初,法兴以义宁二年起兵,至武德三年而灭。

李子通,东海丞人也。少贫贱,以鱼猎为事。居乡里,见班白提挈者,必代之。性好施惠,家无蓄积,睚眦之怨必报。隋大业末,有贼帅左才相,自号博山公,据齐郡之长白山,子通归之,以武力为才相所重。有乡人陷于贼者,必全护之。时诸贼皆残忍,唯子通独行仁恕,由是人多归之,未半岁,兵至万人。才相稍忌之,子通自引去,因渡淮,与杜伏威合。寻为隋将来整所败,子通拥其余众奔海陵,得众二万,自称将军。初,宇文化及以隋将军陈棱为江都太守,子通率师击之。棱南求救于沈法兴,西乞师于杜伏威,二人各以兵至,伏威屯清流,法兴保杨子,相去数十里间。子通纳言毛文深进计,募江南人诈为法兴之兵,夜袭伏威。伏威不悟,恨法兴之侵己,又遣兵袭法兴。二人相疑,莫敢先动。子通遂得尽锐攻陷江都,陈棱奔于伏威。子通入据江都,尽虏其众,因僣即皇帝位,国称吴,建元为明政。

丹阳贼帅乐伯通率众万余来降,子通拜尚书左仆射。更进击法兴于庱亭,斩其仆射蒋元超,法兴弃城宵遁,遂有晋陵之地。获法兴府掾李百药,引为内史侍郎,使典文翰;以法兴尚书左丞殷芊为太常卿,使掌礼乐。由是隋郡县及江南人士多归之。后伏威遣辅公祏攻陷丹阳,进屯溧水,子通击之,反为公祏所败。

又属粮尽,子通弃江都,保于京口,江西之地尽归伏威。子通又东走太湖,鸠集亡散,得二万人,袭沈法兴于吴郡,破之,率其官属都于余杭。东至会稽,南至千岭,西距宣城,北至太湖,尽有其地。

未几,杜伏威遣其将王雄诞攻之,大战于苏州,子通败绩,退保余杭。雄诞进逼之,战于城下,军复败,子通穷蹙请降。伏威执之,并其左仆射乐伯通送于京师,尽收其地。高祖不之罪,赐宅一区、公田五顷,礼赐甚厚。及伏威来朝,子通谓伯通曰:“伏威既来,东方未静,我所部兵,多在江外,往彼收之,可有大功于天下矣。”遂相与亡,至蓝田关,为吏所获,与伯通俱伏诛。时又有朱粲、林士弘、张善安,皆僣号于江、淮之间。

朱粲者,亳州城父人也。初为县佐史。大业末,从军讨长白山贼,遂聚结为群盗,号“可达寒贼”,自称迦楼罗王,众至十余万。引军渡淮,屠竟陵、沔阳,后转掠山南,郡县不能守,所至杀戮,噍类无遗。义宁中,招慰使马元规击破之。

俄而收辑余众,兵又大盛,僣称楚帝于冠军,建元为昌达,攻陷邓州,有众二十万。粲所克州县,皆发其藏粟以充食,迁徙无常,去辄焚余赀,毁城郭,又不务稼穑,以劫掠为业。于是百姓大馁,死者如积,人多相食。军中罄竭,无所虏掠,乃取婴儿蒸而啖之,因令军士曰:“食之美者,宁过于人肉乎!但令他国有人,我何所虑?”即勒所部,有略得妇人小儿皆烹之,分给军士,乃税诸城堡,取小弱男女以益兵粮。隋著作佐郎陆从典、通事舍人颜愍楚因谴左迁,并在南阳,粲悉引之为宾客,后遭饥馁,合家为贼所啖。又诸城惧税,皆相携逃散。显州首领杨士林、田瓒率兵以背粲,诸州响应,相聚而攻之,大战于淮源。粲败,以数千兵奔于菊潭县,遣使请降。高祖令假散骑常侍段确迎劳之,确因醉,侮粲曰:

“闻卿啖人,作何滋味?”粲曰:“若啖嗜酒之人,正似糟藏猪肉。”确怒,慢骂曰:“狂贼,入朝后一头奴耳,更得啖人乎!”粲惧,于坐收确及从者数十人,奔于王世充,拜为龙骧大将军。东都平,获之,斩于洛水之上。士庶嫉其残忍,竞投瓦砾以击其尸,须臾封之若冢。

林士弘者,饶州鄱阳人也。大业十二年,与其乡人操师乞起为群盗。师乞自号元兴王,攻陷豫章郡而据之,以士弘为大将军。隋遣持书侍御史刘子翊率师讨之,师乞中矢而死。士弘代董其众,复与子翊大战于彭蠡湖,隋师败绩,子翊死之。士弘大振,兵至十余万。大业十三年,徙据虔州,自称皇帝,国号楚,建元太平,以其党王戎为司空。攻陷临川、庐陵、南康、宜春等诸郡,北至九江,南洎番禺,悉有其地。其党张善安保南康郡,怀贰于士弘,以舟师循江而下,击破豫章。士弘尚有南昌、虔、循、潮数州之地。及萧铣破后,散兵稍往归之,士弘复振。荆州总管赵王孝恭遣使招慰之,其循、潮二州并来降。武德五年,士弘遣其弟鄱阳王药师率兵二万攻围循州,刺史杨略与战,大破之。士弘惧而遁走,潜保于安城之山洞。王戎亦以南昌来降,拜为南昌州刺史。戎于是召士弘藏之于宅,招诱旧兵,更谋作乱。其年,洪州总管张善安密知其事,发兵讨之,会士弘死,部兵溃散,戎为善安所虏。

张善安者,兖州方与人也。年十七便为劫盗,转掠淮南,有众百余人。会孟让为王世充所破,其散卒稍归之,得八百人。袭破庐江郡,因渡江,附林士弘于豫章。士弘不信之,营于南塘上。善安憾之,袭击士弘,焚其郛郭。而士弘后去豫章,善安复来据之,仍以其地归国,授洪州总管。辅公祏之反也,善安亦举兵相应,公祏以为西南道大行台。安抚使李大亮以兵击之,两军隔水而阵,大亮谕以祸福。答曰:“善安无背逆之心,但为将士所误。今欲归降,又恐不免于死。”大亮谓曰:“张总管既有降心,吾亦不相疑阻。”因独身逾涧就之,入其阵,与善安握手交言,示无猜意。善安大喜,因许降,将数十骑至大亮营,大亮引之而入,因令武士执之,从者遁走。既而送善安于长安,称不与公祏交通,高祖初善遇之。及公祏败,搜得其书,与相往复,遂诛之。

罗艺,字子延,本襄阳人也,寓居京兆之云阳。父荣,隋监门将军。艺性桀黠,刚愎不仁,勇于攻战,善射,能弄槊。大业时,屡以军功官至虎贲郎将,炀帝令受右武卫大将军李景节度,督军于北平。艺少习戎旅,分部严肃,然任气纵暴,每凌侮于景,频为景所辱,艺深衔之。后遇天下大乱,涿郡物殷阜,加有伐辽器仗,仓粟盈积。又临朔宫中多珍产,屯兵数万,而诸贼竞来侵掠。留守官虎贲郎将赵什住、贺兰谊、晋文衍等皆不能拒,唯艺独出战,前后破贼不可胜计,威势日重。什住等颇忌艺,艺阴知之,将图为乱,乃宣言于众曰:“吾辈讨贼,甚有功效,城中仓库山积,制在留守之官,而无心济贫,此岂存恤之意也!”以此言激怒其众,众人皆怨。既而旋师,郡丞出城候艺,艺因执之陈兵,而什住等惧,皆来听命。于是发库物以赐战士,开仓以赈穷乏,境内咸悦。杀渤海太守唐祎等不同己者数人,威振边朔,柳城、怀远并归附之。艺黜柳城太守杨林甫,改郡为营州,以襄平太守邓暠为总管,艺自称幽州总管。宇文化及至山东,遣使召艺,艺曰:“我隋室旧臣,感恩累叶,大行颠覆,实所痛心。”乃斩化及使者,而为炀帝发丧,大临三日。窦建德、高开道亦遣使于艺,艺谓官属曰:“建德、开道,皆剧贼耳,化及弑逆,并不可从。今唐公起兵,皆符人望,入据关右,事无不成。吾率众归之,意已决矣,有沮众异议者必戮之。”会我使人张道源绥辑山东,遣人谕意,艺大悦。武德三年,奉表归国,诏封燕王,赐姓李氏,预宗正属籍。

太宗之击刘黑闼也,艺领本兵数万,破黑闼弟什善于徐河,俘斩八千人。明年,黑闼引突厥俱入寇,艺复将兵与隐太子建成会于洺州,因请入朝,高祖遇之甚厚,俄拜左翊卫大将军。艺自以功高位重,无所降下,太宗左右尝至其营,艺无故殴击之。高祖怒,以属吏,久而乃释,待之如初。时突厥屡为寇患,以艺素有威名,为北夷所惮,令以本官领天节军将镇泾州。

太宗即位,拜开府仪同三司,而艺惧不自安,遂于泾州诈言阅武,因追兵,矫称奉密诏勒兵入朝,率众军至于豳州。治中赵慈皓不知艺反,驰出谒之,艺遂入据豳州。太宗命吏部尚书长孙无忌、右武候大将军尉迟敬德率众讨艺。王师未至,慈皓与统军杨岌潜谋击之,事泄,艺执慈皓系狱。岌时在城外,觉变,遽勒兵攻之,艺大溃,弃妻子,与数百骑奔于突厥。至宁州界,过乌氏驿,从者渐散,其左右斩艺,传首京师,枭之于市。复其本姓罗氏。艺弟寿,时为利州都督,缘坐伏诛。先是,曹州女子李氏为五戒,自言通于鬼物,有病癞者,就疗多愈,流闻四方,病人自远而至,门多车骑。高祖闻之,诏赴京师。因往来艺家,谓艺妻孟氏曰:“妃骨相贵不可言,必当母仪天下。”孟笃信之,命密观艺,又曰:

妃之贵者,由于王;王贵色发矣,十日间当升大位。”孟氏由是遽劝反,孟及李皆坐斩。

梁师都,夏州朔方人也。代为本郡豪族,仕隋鹰扬郎将。大业末,罢归。属盗贼群起,师都阴结徒党数千人,杀郡丞唐宗,据郡反。自称大丞相,北连突厥。

隋将张世隆击之,反为所败。师都因遣兵掠定雕阴、弘化、延安等郡,于是僣即皇帝位,称梁国,建元为永隆。突厥始毕可汗遗以狼头纛,号为大度毗伽可汗。

师都乃引突厥居河南之地,攻破盐川郡。

武德二年,高祖遣延州总管段德操督兵讨之。师都与突厥之众数千骑来寇延安,营于野猪岭。德操以众寡不敌,按甲以挫其锐。后伺师都稍怠,遣副总管梁礼率众击之,德操以轻骑出其不意。师都与礼酣战久之,德操多张旗帜,奄至其后,师都大溃,逐北二百余里,虏男女二百余口。经数月,师都又以步骑五千来寇,德操击之,俘斩略尽。及刘武周之败,师都大将张举、刘旻相次来降,师都大惧,遣其尚书陆季览说处罗可汗曰:“比者中原丧乱,分为数国,势均力弱,所以北附突厥。今武周既灭,唐国益大,师都甘从亡破,亦恐次及可汗。愿可汗行魏孝文之事,遣兵南侵,师都请为乡导。”处罗从之。谋令莫贺咄设入自原州,泥步设与师都入自延州,处罗入自并州,突利可汗与奚霫契丹、靺鞨入自幽州,合于窦建德,经滏口道来会于晋、绛。兵临发,遇处罗死,乃止。高祖又令德操悉发边兵进击师都,拔其东城。师都退据西城,又求救于突厥颉利可汗,颉利以劲兵万骑救援之。时稽胡大帅刘仚成率众降师都,师都信谗杀之,于是群情疑惧,多叛师都来降。师都势蹙,乃往朝颉利,为陈入寇之计。自此频致突厥之寇,边州略无宁岁。颉利可汗之寇渭桥,亦师都计也。

颉利政乱,太宗知师都势危援孤,以书谕之,不从。遣夏州长史刘旻、司马刘兰经略之。有得其生口者,辄纵遣令为反间,离其君臣之计。频选轻骑践其禾稼,城中渐虚,归命者相继,皆善遇之。由是益相猜阻。有李正宝、辛獠儿者,皆其名将,谋执师都,事泄不果,正宝竟来降。贞观二年,太宗遣右卫大将军柴绍、殿中少监薛万均讨之,又使刘旻、刘兰率劲卒直据朔方东城以逼之。颉利可汗遣兵来援师都,绍逆击破之,进屯城下。师都兵势日蹙,其从父弟洛仁斩师都,诣绍降,拜洛仁为右骁卫将军,封朔方郡公。师都自起至灭,凡十二岁。以其地为夏州。时又有刘季真、李子和,屯据北边,与刘武周、梁师都递为表里。

刘季真者,离石胡人也。父龙儿,隋末拥兵数万,自号刘王,以季真为太子。

龙儿为虎贲郎将梁德所斩,其众渐散。及义师起,季真与弟六儿复举兵为盗,引刘武周之众攻陷石州。季真北连突厥,自称突利可汗,以六儿为拓定王,甚为边患。时西河公张纶、真乡公李仲文俱以兵临之,季真惧而来降,授石州总管,赐姓李氏,封彭城郡王。季真见宋金刚与官军相持于澮州,久而未决,遂亲伏武周,与之合势。及金刚败,季真亡奔高满政,寻为所杀。

李子和者,同州蒲城人也。本姓郭氏。大业末,为左翊卫,犯罪徙榆林,见郡内大饥,遂潜引敢死士,得十八人,攻郡门,执郡丞王才,数以不恤百姓,斩之,开仓以赈穷乏。自称永乐王,建元为正平,尊其父为太公,以弟子政为尚书令,子端、子升为左、右仆射。有众二千余骑,南连梁师都,北附突厥始毕可汗,并送子为质以自固。始毕先署刘武周为定杨天子,梁师都为解事天子,又以子和为平杨天子,子和固辞不敢当,始毕乃更署子和为屋利设。武德元年,遣使归款,授榆林郡守。寻就拜云州总管,封金河郡公。二年,进封郕国公。时师都强暴,子和虑为所攻,寻勒兵袭师都宁朔城,克之。子和既绝师都,又伺突厥间衅,遣使以闻,为处罗可汗候骑所获,处罗大怒,囚其弟子升。子和自以孤危,甚惧。四年,拔户口南徙,诏以延州故城居之。五年,从太宗平刘黑闼,陷阵有功。高祖嘉其诚节,赐姓李氏,拜右武卫将军。贞观元年,赐实封三百户。十一年,除婺州刺史,改封夷国公。显庆元年,累转黔州都督。以年老乞骸骨,许之,加金紫光禄大夫。麟德九年卒。

史臣曰:萧铣聚乌合之众,当鹿走之时,放兵以夺将权,杀旧以求位定,洎大军奄至,束手出降,宜哉!杜伏威恃勇聚徒,见机归国,或致疑于高祖,竟见雪于太宗。辅公祏窃兵为叛,王雄诞守节不回,训子孙以忠贞,感士庶之流涕。

子通修仁驭众,终怀贰以伏诛;罗艺归国立功,信妖言而为叛。善始令终者,鲜矣!沈法兴狂贼,梁师都凶人,皆至覆亡,殊无改悔。自隋朝维绝,宇县瓜分,小则鼠窃狗偷,大则鲸吞虎据。大唐举义,兆庶归仁,高祖运应瑶图,太宗天资神武,群凶席卷,寰海镜清,祚享永年,功宣后代,谥曰神尧、文武,岂不韪哉!

赞曰:失政资盗,图王僣号。真主勃兴,风驱电扫。

旧唐书

○裴寂刘文静(弟文起文静子树义树艺李孟尝刘世龙赵文恪张平高李思行李高迁许世绪刘师立钱九陇樊兴公孙武达庞卿惲张长逊李安远)

裴寂,字玄真,蒲州桑泉人也。祖融,司本大夫。父瑜,绛州刺史。寂少孤,为诸兄之所鞠养。年十四,补州主簿。及长,疏眉目,伟姿容。隋开皇中,为左亲卫。家贫无以自业,每徒步诣京师,经华岳庙,祭而祝曰:“穷困至此,敢修诚谒,神之有灵,鉴其运命。若富贵可期,当降吉梦。”再拜而去。夜梦白头翁谓寂曰:“卿年三十已后方可得志,终当位极人臣耳。”后为齐州司户。大业中,历侍御史、驾部承务郎、晋阳宫副监。高祖留守太原,与寂有旧,时加亲礼,每延之宴语,间以博奕,至于通宵连日,情忘厌倦。时太宗将举义师而不敢发言,见寂为高祖所厚,乃出私钱数百万,阴结龙山令高斌廉与寂博戏,渐以输之。寂得钱既多,大喜,每日从太宗游。见其欢甚,遂以情告之,寂即许诺。寂又以晋阳宫人私侍高祖,高祖从寂饮,酒酣,寂白状曰:“二郎密缵兵马,欲举义旗,正为寂以宫人奉公,恐事发及诛,急为此耳。今天下大乱,城门之外,皆是盗贼。

若守小节,旦夕死亡;若举义兵,必得天位。众情已协,公意如何?”高祖曰:

“我儿诚有此计,既已定矣,可从之。”及义兵起,寂进宫女五百人,并上米九万斛、杂彩五万段、甲四十万领,以供军用。大将军府建,以寂为长史,赐爵闻喜县公。从至河东,屈突通拒守,攻之不下,三辅豪杰归义者日有千数。高祖将先定京师,议者恐通为后患,犹豫未决。寂进说曰:“今通据蒲关,若不先平,前有京城之守,后有屈突之援,此乃腹背受敌,败之道也。未若攻蒲州,下之而后入关。京师绝援,可不攻而定矣。”太宗曰:“不然。兵法尚权,权在于速。

宜乘机早渡,以骇其心。我若迟留,彼则生计。且关中群盗,所在屯结,未有定主,易以招怀,贼附兵强,何城不克?屈突通自守贼耳,不足为虞。若失入关之机,则事未可知矣。”高祖两从之,留兵围河东,而引军入关。及京师平,赐良田千顷、甲第一区、物四万段,转大丞相府长史,进封魏国公,食邑三千户。

及隋恭帝逊位,高祖固让不受,寂劝进,又不答。寂请见曰:“桀、纣之亡,亦各有子,未闻汤、武臣辅之,可为龟镜,无所疑也。寂之茅土、大位,皆受之于唐,陛下不为唐帝,臣当去官耳。”又陈符命十余事,高祖乃从之。寂出,命太常具礼仪,择吉日。高祖既受禅,谓寂曰:“使我至此,公之力也。”拜尚书右仆射,赐以服玩不可胜纪,仍诏尚食奉御,每日赐寂御膳。高祖视朝,必引与同坐,入阁则延之卧内,言无不从,呼为裴监而不名。当朝贵戚,亲礼莫与为比。

武德二年,刘武周将黄子英、宋金刚频寇太原,行军总管姜宝谊、李仲文相次陷没,高祖患之。寂自请行,因为晋州道行军总管,得以便宜从事。师次介休,而金刚据城以抗寂。寂保于度索原,营中乏水,贼断其涧路,由是危迫。欲移营就水,贼因犯之,师遂大溃,死散略尽。寂一日一夜驰至晋州。以东城镇俱没,金刚进逼绛州,寂抗表陈谢,高祖慰谕之,复令镇抚河东之地。寂性怯,无捍御之才,唯发使络绎,催督虞、秦二州居人,勒入城堡,焚其积聚。百姓惶骇,复思为乱。夏县人吕崇茂遂杀县令举兵反,引金刚为援,寂击之,复为崇茂所败。被征入朝,高祖数之曰:“义举之始,公有翼佐之勋,官爵亦极矣。前拒武周,兵势足以破敌,致此丧败,不独愧于朕乎?”以之属吏,寻释之,顾待弥重。

高祖有所巡幸,必令居守。麟州刺史韦云起告寂谋反,讯之无端。高祖谓寂曰:“朕之有天下者,本公所推,今岂有贰心?皂白须分,所以推究耳。”因令贵妃三人赍珍馔、宝器就寂第,宴乐极欢,经宿而去。又尝从容谓寂曰:“我李氏昔在陇西,富有龟玉,降及祖祢,姻娅帝室。及举义兵,四海云集,才涉数日,升为天子。至如前代皇王,多起微贱,劬劳行阵,下不聊生。公复世胄名家,历职清显,岂若萧何、曹参起自刀笔吏也!唯我与公,千载之后,无愧前修矣。”

其年,改铸钱,特赐寂令自铸造。又为赵王元景聘寂女为妃。六年,迁尚书左仆射,赐宴于含章殿,高祖极欢,寂顿首而言曰:“臣初发太原,以有慈旨,清平之后,许以退耕。今四海乂安,伏愿赐臣骸骨。”高祖泣下沾襟曰:“今犹未也,要相偕老耳。公为台司,我为太上,逍遥一代,岂不快哉!”俄册司空,赐实封五百户,遣尚书员外郎一人每日更直寂第,其见崇贵如此。

贞观元年,加实封并前一千五百户。二年,太宗祠南郊,命寂与长孙无忌同升金辂,寂辞让,太宗曰:“以公有佐命之勋,无忌亦宣力于朕,同载参乘,非公而谁?”遂同乘而归。

三年,有沙门法雅,初以恩幸出入两宫,至是禁绝之,法雅怨望,出妖言,伏法。兵部尚书杜如晦鞫其狱,法雅乃称寂知其言,寂对曰:“法雅惟云时候方行疾疫,初不闻妖言。”法雅证之,坐是免官,削食邑之半,放归本邑。寂请住京师,太宗数之曰:“计公勋庸,不至于此,徒以恩泽,特居第一。武德之时,政刑纰缪,官方弛紊,职公之由。但以旧情,不能极法,归扫坟墓,何得复辞?”

寂遂归蒲州。未几,有狂人自称信行,寓居汾阴,言多妖妄,常谓寂家僮曰:

“裴公有天分。”于时信行已死,寂监奴恭命以其言白寂,寂惶惧不敢闻奏,阴呼恭命杀所言者。恭命纵令亡匿,寂不知之。寂遣恭命收纳封邑,得钱百余万,因用而尽。寂怒,将遣人捕之,恭命惧而上变。太宗大怒,谓侍臣曰:“寂有死罪者四:位为三公而与妖人法雅亲密,罪一也;事发之后,乃负气愤怒,称国家有天下,是我所谋,罪二也;妖人言其有天分,匿而不奏,罪三也;阴行杀戮以灭口,罪四也。我杀之非无辞矣。议者多言流配,朕其从众乎。”于是徙交州,竟流静州。俄逢山羌为乱,或言反獠劫寂为主,太宗闻之曰:“我国家于寂有性命之恩,必不然矣。”未几,果称寂率家僮破贼。太宗思寂佐命之功,征入朝,会卒,时年六十。赠相州刺史、工部尚书、河东郡公。

子律师嗣,尚太宗妹临海长公主,官至汴州刺史。律师子承先,则天时为殿中监,为酷吏所杀。

刘文静,字肇仁,自云彭城人,代居京兆之武功。祖懿用,石州刺史。父韶,隋时战没,赠上仪同三司。少以其父身死王事,袭父仪同三司。伟姿仪,有器干,倜傥多权略。隋末,为晋阳令,遇裴寂为晋阳宫监,因而结友。夜与同宿,寂见城上烽火,仰天叹曰:“卑贱之极,家道屡空,又属乱离,当何取济?”文静笑曰:“世途若此,时事可知。吾二人相得,何患于卑贱?”

及高祖镇太原,文静察高祖有四方之志,深自结托。又窃观太宗,谓寂曰:

“非常人也。大度类于汉高,神武同于魏祖,其年虽少,乃天纵矣。”寂初未然之。后文静坐与李密连婚,炀帝令系于郡狱。太宗以文静可与谋议,入禁所视之。文静大喜曰:“天下大乱,非有汤、武、高、光之才,不能定也。”太宗曰:

“卿安知无?但恐常人不能别耳。今入禁所相看,非儿女之情相忧而已。时事如此,故来与君图举大计,请善筹其事。”文静曰:“今李密长围洛邑,主上流播淮南,大贼连州郡、小盗阻泽山者,万数矣,但须真主驱驾取之。诚能应天顺人,举旗大呼,则四海不足定也。今太原百姓避盗贼者,皆入此城。文静为令数年,知其豪杰,一朝啸集,可得十万人,尊公所领之兵,复且数万,君言出口,谁敢不从?乘虚入关,号令天下,不盈半岁,帝业可成。”太宗笑曰:“君言正合人意。”于是部署宾客,潜图起义。候机当发,恐高祖不从,沉吟者久之。文静见高祖厚于裴寂,欲因寂开说,于是引寂交于太宗,得通谋议。

及高君雅为突厥所败,高祖被拘,太宗又遣文静共寂进说曰:“《易》称‘知几其神乎’,今大乱已作,公处嫌疑之地,当不赏之功,何以图全?其裨将败衄,以罪见归。事诚迫矣,当须为计。晋阳之地,士马精强,宫监之中,府库盈积,以兹举事,可立大功。关中天府,代王冲幼,权豪并起,未有适从。愿公兴兵西入,以图大事。何乃受单使之囚乎?”高祖然之。时太宗潜结死士,与文静等协议,克日举兵,会高祖得释而止。乃命文静诈为炀帝敕,发太原、西河、雁门、马邑,人年二十已上、五十已下悉为兵,期以岁暮集涿郡,将伐辽东。由是人情大扰,思乱者益众。文静因谓裴寂曰:“公岂不闻‘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乎?唐公名应图谶,闻于天下,何乃推延,自贻祸衅?宜早劝唐公,以时举义。”又胁寂曰:“且公为宫监,而以宫人侍客,公死可尔,何误唐公也?”寂甚惧,乃屡促高祖起兵。会马邑人刘武周杀太守王仁恭,自称天子,引突厥之众,将侵太原。太宗遣文静及长孙顺德等分部募兵,以讨武周为辞;又令文静与裴寂伪作符敕,出宫监库物以供留守资用,因募兵集众。及义兵将起,副留守王威、高君雅独怀猜贰。后数日,将大会于晋祠,威及君雅潜谋害高祖,晋阳乡长刘世龙以白太宗。太宗既知迫急,欲先事诛之,遣文静与鹰扬府司马刘政会投急变之书,诣留守告威等二人谋反。是日,高祖与威、君雅同坐视事,文静引政会至庭中,云有密状,知人欲反。高祖指威等取状看之,政会不肯与,曰:“所告是副留守事,唯唐公得看之耳。”高祖阳惊曰:“岂有是乎!”览状讫,谓威等曰:

<!--PAGE10-->“此人告公事,如何?”君雅大诟曰:“此是反人,欲杀我也!”文静叱左右执之,囚于别室。既拘威等,竟得举兵。

高祖开大将军府,以文静为军司马。文静劝改旗帜以彰义举,又请连突厥以益兵威,高祖并从之。因遣文静使于始毕可汗,始毕曰:“唐公起事,今欲何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