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斯年和饶佩儿离开的时候,张静还没有回来,他们安安静静地离开,把门锁锁好,开车离去。
车上,饶佩儿感慨:“我原本以为这个张静老师是个补课狂,眼里只有钱,没想到她居然愿意保护尤倾,一个被残忍开膛手盯住的猎物。我想,张老师还是个好老师,绝对不会是因为尤倾给了她多少钱。”
“是啊,张老师是个好老师,一个会隐瞒会撒谎的好老师,就像是当年的贾琛一样。”冉斯年自顾自地小声说。
“会隐瞒会撒谎的好老师?你这是什么意思?”饶佩儿的脑子里好像闪过了一道明光,品出了一点儿冉斯年的深意,可是一时间又没法完全搞清楚。
冉斯年循循善诱地说:“站在当年贾琛老师的角度,如果真的想要保密,不想把事情闹得沸沸扬扬,想要保护那个误入歧途的学生的隐私和前途,他会把这个学生的特征告诉给他的儿子贾梓煜吗?他就不担心儿子贾梓煜会声张出去?”
饶佩儿拍了一下脑袋,恍然大悟道:“是啊,站在贾梓煜的角度,当年的他还是个十六岁的少年,完全没有站在父亲的角度去考虑,只是无条件地相信父亲的话;可是站在贾琛的角度,一个教师的角度,他如果真的想要替那个学生保密的话,是不会把他的身份信息透露给只有十六岁的儿子的。也就是说,当年贾琛所说的,那个男生是单亲家庭的孩子,完全是敷衍和欺骗贾梓煜的?”
“是啊,贾琛班上单亲家庭的男生只有四个,他这样告诉贾梓煜不等于直接把这个男生的身份给贾梓煜公开了吗?所以我觉得贾琛当年很可能是对贾梓煜撒了谎,而他之所以要撒谎说那个男生是单亲家庭的孩子,是因为如果对方的家庭完整,父母负责的话,这件事就非常容易解决,只要把孩子堕落的事情告诉给父母,老师的责任也就算尽到了,接下来就是家长做主把孩子送去哪里戒除毒瘾的问题了,”冉斯年说着,微微摇头,“可现实是,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三个老师本来是想要把孩子堕落的事情直接汇报给家长的,可是就是这个程序出了问题。问题卡在了这个环节上,无法解决,停滞不前,所以贾琛才陷入了困难和麻烦之中。贾梓煜很可能是看出了贾琛的为难,这才询问贾琛出了什么事,贾琛也许是出于趁机想要给儿子警示和利用反面典型进行思想教育的原因吧,没有完全隐瞒,而是稍做加工,把班上有学生吸毒的事情告诉给了贾梓煜。”
饶佩儿附和道:“对呀对呀,刚刚我也奇怪呢,这三个老师为什么不去找男生的家长,而是要去找什么毒贩,这种做法很反常不是吗?原来是在找家长的过程中遇到了麻烦,导致他们没法去找男生的家长。可是,是什么麻烦呢?”
冉斯年意味深长地说:“不是没法去找学生的家长,也不是三个老师多管闲事,替警察做事,去找什么毒贩。事实上,他们三个人说是在寻找给那个学生毒品的毒贩,而实际上,他们在寻找的,还是学生的家长。”
“什么啊,跟绕口令似的,”饶佩儿抱怨着,突然,她反应过来,“你是说,给那个男生毒品的就是男生的家长?天啊,怎么会?怎么会有那样的家长?”
“也许不是家长主动给的,而是那个学生从家长那里偷来的,总之毒品的来源就是那个学生的家里,来自他的家长。”冉斯年依旧自信满满。
饶佩儿本来还在感慨这个猜想,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疑惑地问:“斯年,我才注意到一个细节,从张老师那里出来,你再提及那个十六年前吸毒的学生的时候,都不再叫他为男生,而是学生。你该不会是认为贾琛当年就这个学生的性别也撒谎了吧?这个学生,难道是,是个女生?”
冉斯年惊喜地望着饶佩儿:“真不愧是我的佩儿,没错,我就是这个意思。也许贾梓煜和我们一开始都找错了方向,所以这么多年贾梓煜仍然查不到当年那个害贾琛卷入危险的始作俑者。当年的那个学生不但不是单亲家庭的孩子,甚至不是个男生。所以贾梓煜拜托身在三十一中的初中同学打听贾琛死之前,他们班上有没有哪个男生最近一段时间表现异常的时候,得不到任何消息,因为当初他们班上根本没有哪个男生表现异常,有类似吸毒的表现,因为当年吸毒的,根本不是男生,而是女生!”
“原来如此,因为是女生,所以三个老师才会更加小心翼翼,甚至两个男性老师都不敢直接跟女生谈论这件事,而是找到了心理健康老师,女老师顾秀珍去跟那个女生了解情况,”饶佩儿跃跃欲试地说,“这么说来,这个女生也在那张被画了四个圈的毕业照上喽。斯年,你赶快回想一下,那张照片上有没有哪个女生可疑?”
冉斯年笑着摆手:“现在恐怕不行,咱们还是回去看看范骁发过来的照片扫描版吧,虽然不太清晰,但是还可以看个轮廓。”
两个人回到家,马上就换了鞋上楼,去到书房里看范骁发过来的毕业照扫描版。
扫描进电脑的照片不甚清晰,一张张小脸对于冉斯年来说绝对是个考验脸盲症恢复情况的挑战,于是冉斯年便把注意力放在了女生们的穿着上,他认为这个女生一定是家境殷实的,她的家长靠着贩毒一定没少赚黑心钱。
还没等冉斯年看完第一排的女生,饶佩儿那边已经发出了一声冷笑。
“怎么了?”冉斯年转头望向饶佩儿。只见饶佩儿一脸的自信得意,显然是看出了什么名堂。
“斯年,这次我可是完胜你哦,我已经知道了十六年前吸毒的女生是谁了。”饶佩儿目光炯炯有神,嘴角微翘,颇有些优越感地说。
冉斯年怎么也没想到饶佩儿会仅凭这么一张毕业合照就看出了端倪,甚至突然说知道当年那个吸毒的女生的身份,他惊喜地问:“佩儿,你看出了什么?”
“我看到了一个熟人,”饶佩儿指了指毕业照上第二排最中央的一个女生,“虽然照片不是很清楚,但是我却有八成的把握我没有看错人。这个女人,我怎么也不会忘记她那张脸,哪怕是时间倒退十六年!”
冉斯年看饶佩儿居然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紧张地问:“佩儿,她对你做了什么吗?你好像很恨她,她到底是谁?”
饶佩儿用食指用力敲了敲屏幕上那个女生的脸,有点泄愤的意味:“哼,她就是庞嘉馨,庞大小姐啊。两年前我在她担任女一号的剧组里打酱油,也是她打发无聊喜欢刁难的人之一,大半夜让我去给她买夜宵,对服装不满意指定要我为她改衣服这种事她都做过。当年我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能任凭她折磨,现在好了,轮到她栽跟头了!”
“庞嘉馨是谁?”冉斯年摸不着头脑,“是很有名的艺人?”
饶佩儿哭笑不得:“看来你是真的不关心娱乐圈的事情啊,庞嘉馨就是松江文娱巨头庞礼仁的独生爱女,嚣张跋扈的大小姐,只靠父亲和炒作红起来,每天都喜欢炫富的花瓶明星啊。而且最重要的一点,前些年就有人在网上匿名爆料,说庞嘉馨染上了毒瘾,虽然当时这件事不了了之,但现在想来,一定是庞礼仁在其中运作才让事情如此之快地平息。原来这个庞嘉馨不是在前几年,而是从十六年前就染上了毒瘾啊!”
“庞礼仁的女儿?”冉斯年冷哼了一声,“果然是这样,我之前就怀疑袁孝生所谓的跟随效力的大老板就是这个庞礼仁,他所谓的另一种形式的清明梦很可能就是毒品交易。也就是说,庞礼仁极有可能就是盘踞松江已久的贩毒集团的头目。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么十六年前三个老师的调查和拯救女生的行动,危及的就不是一个贩毒集团里小喽啰的地位。他们三个如果把那个女生的事情捅破的话,危及的可是当年就位高权重的庞礼仁啊。怪不得,三位老师会死得那么惨。”
饶佩儿兴奋的神情渐渐散去,忧心忡忡地说:“就算我们现在知道了十六年前的真相,知道当年三个老师发现的吸毒的女生就是庞嘉馨,甚至心知肚明是庞礼仁派出了手下人制造了三位老师不堪的死亡假象,我们又能拿他们怎么样呢?我们又没有证据指证他们。”
冉斯年无奈地耸肩承认这个事实:“的确,我们现在明知道麻喻强是瞿子冲杀死的,当年三位老师是庞礼仁的手下杀人灭口的,而今的贾梓煜和尹刚也很可能是死于当年的那个凶手,可我们没有证据。我们手上唯一的砝码只有一个。”
饶佩儿本来也是越听越沮丧,但听到冉斯年说他们手上还有一个唯一的砝码,马上重燃希望:“斯年,你说的这个砝码,该不会是开膛手的目标,现在还活着的、可以当作诱饵引出凶手的——尤倾?”
“是的,距离下一个12天的周期到来还有几天的时间,我们必须趁这段时间从长计议,拟订一个能够引凶手上钩,让他自己主动奉上铁证的计划。”
饶佩儿兴奋地问:“斯年,你是不是已经有了这个计划的雏形?”
冉斯年略微抱歉地笑道:“佩儿,让你失望了,我现在毫无头绪。不过我想,也许我的梦能帮我想到什么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