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车门“哐当”一声关上,隔绝了李佑绝望的哭喊。
随即,马车在百骑的严密护卫下,朝着宗正寺的方向疾驰而去。
平康坊。
元宵之夜,这座长安知名的温柔坊比往日更加喧嚣。
流芳阁,一楼大堂内,人头攒动,暖香袭人。
中央高台上,十余名身着半透明薄纱的妙龄舞姬,正随着悠扬的琵琶与急促的鼓点翩然起舞。
纱衣下雪白的肌肤、曼妙的曲线若隐若现,引得周遭围坐的文人墨客、富商豪贾如痴如醉,喝彩声、调笑声不绝于耳。
二楼的一间雅间,犬上三田耜独自踞坐于案前,脚下已歪倒着几个空酒壶。
他面色酡红,醉眼朦胧,但眼神深处却翻涌着难以排解的愤懑与自卑。
置身于这大唐最繁华的所在,他深刻体会到了何为天朝上国。
这里的楼宇高耸入云,这里的文明璀璨夺目,这里的男子个个高大英武,就连女子也身姿挺拔,风情万种。
反观自己,身高不足五尺,走在长安街头,常被唐人以好奇甚至略带轻蔑的目光打量,犹如鸡立鹤群!
更别提那倭国飞鸟城的简陋宫殿,与大唐金碧辉煌的宫阙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
然而,最让他心如刀绞、夜不能寐的,是那十万斤黄金的巨额赔款!
他低声下气,甚至备下厚礼去求那个叫林平安的恶魔,指望他能美言几句,减免赔款。
可半个月过去了,减免圣旨杳无音信,他这才恍然惊觉,自己被林平安戏耍了!
十万斤黄金!这足以让倭国伤筋动骨!
“啪嚓!”
一声脆响,他将手中的陶瓷酒杯狠狠扔在地上,碎片四溅。
“八嘎!该死的唐人!狡诈的林平安!通通该死!”
怒火与邪火交织升腾,楼下舞姬那扭动的腰肢、雪白的赤足,更是不断刺激着他敏感的神经。
他猛地朝门口侍立的随从吼道:“去!给我找个姑娘来!就要楼下领舞的那个!”
随从不敢怠慢,连忙去找老鸨。
片刻后,随从战战兢兢地回来,躬身道:“大人,老鸨今夜客人实在太多,阁里的姑娘们都已有客侍奉。楼下那些是清倌人,只献艺,不……不陪客的。”
“清倌人?”犬上三田耜的怒火被彻底点燃,一种被轻视、被侮辱的感觉冲昏了他的头脑。
“在倭国,再清高的女人也得伺候贵人!”他怒骂一声,踉跄着站起身,一把推开随从,尖嘴猴腮的脸因酒精和愤怒而扭曲。
“我自己去找!”
犬上三田耜醉步蹒跚地走出雅间,在铺着地毯的走廊上深一脚浅一脚地乱闯。
酒精模糊了他的视线,也摧毁了他的理智。
他随手推开一扇未锁的房门,一股混合着浓郁花香和沐浴后水汽的暖香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