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让贾环又忍不住想起了王夫人，当初王夫人用卑劣手段来对付自己。
自己揭穿王夫人之后，王夫人也是一下病倒，也同样是贾母的手段。
而那一次，自己就诊断出王夫人是中毒来。
而明明，凭贾母的手段，是完全可以让自己诊断不出来的。
想来，那一次就是贾母故意让自己知道，是他出的手了。
而贾赦和王夫人又自不同，贾赦可是爵爷，贾赦病倒，就连朝廷那边，都是要关注的。
若是被御医诊断出中毒来，那乐子可就大了。
于是贾母出手，让人完全诊断不出来！
并且，贾母做成此事，是在鬼不知神不觉的情况下做成的。
若不是贾环提前知情，都不会怀疑到贾母头上去。
可见，这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手里是握着一支秘密人手的。
并且这些人手，个个身手不凡。
这样才对嘛，像荣宁两府这样的国公府，怎么可能没有一点底蕴呢？
贾环感觉，宁国府这边，可能也有，不过应该在贾敬手里。
而看贾敬的样子，只怕这些力量，已经荒废了。
即便不荒废，这个老登，怕也不会给自己的。
倒是贾母这边的力量，说不定自己还能图谋一二。
在贾环为贾赦把完脉之后，贾母在外面将贾环叫出来询问道：“环哥儿，脉象如何？”
贾环摇头说道：“老祖宗，大老爷这是纵欲过度，被酒色淘空了身子，邪气入体。”
“如今，已是无法救治，今后，怕是就要卧床了，甚至无法开口说话，只喝拉撒，都只能在床上。”
这个情况，就是活死人。
不得不说，贾母出手，也是够狠的。
虽然并没有要了贾赦的命，但是这等下场，和要了他的命，也没什么分别。
甚至在某些方面来说，比要了他的命更加狠辣。
而贾母在听到贾环的话之后，忍不住垂下泪来。
她悲痛欲绝地说道：“怎会如此？老婆子也不止一次劝过他，你上了年纪，也要爱惜身体，他只是不听。”
“如今又如何？我老婆子这是造了什么孽？老天爷，你有什么灾难，都降临到老婆子我身上好了。”
“老婆子只求老大他能快些好起来，哪怕他能自己吃饭，拄着拐下地，也是好的，呜呜！”
“环哥儿，当真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不怕花费银子，但凡有一丝希望，我就是卖掉所有体己，也要把老大救回来。”
殚竭心力终为子，可怜天下父母心。
在这一刻，贾母不是高高在上的老祖宗，她只是千千万万个寻常母亲中的一员。
在场的婆子、媳妇丫鬟子们，听到贾母这番话，无不陪着垂泪不已。
而贾环，则是忍不住遍体生寒。
因为只有他知道，贾赦之所以落到如今这般下场，其实都是贾母一手造成的。
而贾母此刻的悲戚，甚至就连贾环此时的五识来探查，都发现是真的，毫无作伪。
如果他不是事先知道真情的话，一定会被贾母的表现所迷惑，不会认为是她下的毒手。
可见，最难琢磨的便是人心，神识有时候也会骗人，以后遇到事情，却是不能全然信赖神识。
今儿，贾母也算是又给贾环上了一课。
贾环思索一番，叹息道：“老祖宗，所谓药医不死病，佛度有缘人。”
“但凡有一线希望，我又怎么能不尽我所能救治大老爷呢？”
“我实在是不能的了，不过我医术浅薄，还望老祖宗去请御医来，说不定还有法子也未可知。”
听了贾环的话，贾母越发伤疼欲绝，不过这一次，贾环倒是察觉到贾母脸上，看到了一丝一闪而逝的安心。
是了，贾赦要拖累整个贾家，贾母既然下了手，自然不愿意贾赦能被救回来。
而自己的医术，可是比御医还要高明，自己说没救了。
那贾赦多半是真的没救了，贾赦没救，就做不了坏事，荣国府这边，也就保下来了。
因而，贾母才会安心。
而贾母又垂泪说道：“你的医术，比之御医，还要更高一筹。”
“你都没有法子，他们更是不中用的，他好好儿的，怎么说病，一下就病到这般地步了呢？”
说到这里，贾母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她泪如雨下，哭的悲痛欲绝，几乎昏厥。
直到了见者伤心、听者落泪的地步。
贾环直接被贾母的演技给惊到了——
当然，贾环感觉，应该不全是演技，里面至少有七八分的真情实感。
贾赦到底是她的长子，贾赦落到这般地步，贾母心里怕也是伤心难过的。
让一个母亲出手加害自己的孩子，她内心，自然是悲痛的。
然而却又不得不出手，贾环觉得，贾母之所以哭的这般伤心，大约也有这方面的缘故。
而贾母到底还是让人去请御医，做戏做全套，这是必须要走的流程。
贾环也并没有就走，作为贾家的族长，贾赦一下病倒，他也不好漠不关心，来到就走。
不多时，王御医被请了来，贾环避开，没见王御医。
而王御医诊断之后，说法和贾环一般无二。
然后又说道，他已无能为力，倒是可以请府上的三爷来看看。
三爷的医术，更在他之上的，若三爷都无能为力，只怕大爷这病，已非人力可救。
好嘛，贾环推给御医，而御医又推给贾环。
可见，大老爷只怕是真的没救了。
贾母仍旧不死心，又请了好多郎中来给贾赦看病，都不中用。
见做戏差不多了，贾环起身便要离开。
这会子，赵姨娘却是给他使了个眼色。
贾环辞别贾母之后，并没有就走，而是跟着赵姨娘去了她的院子。
赵姨娘母凭子贵，她也换了个更大的院子。
刚进了院子，赵姨娘便拧住贾环的耳朵说道：“好你个小没良心的，人都说娶了媳妇忘了娘。”
“你这还没娶媳妇呢，就把老娘给忘了？你在东府那边快活，就不管老娘死活了？”
好吧，贾环自从过继到东府那边去，的确是没怎么来看过赵姨娘。
因为一开始的时候，因为要处置贾宝玉的缘故，他和西府这边彻底闹翻，自然不好来荣国府的。
哪怕后面贾母主动低头认错，两面关系缓和。
贾环来这边的次数也不多，每次都是来到说完事情就走，也没去看过赵姨娘。
不过，贾环倒也不是彻底忘记赵姨娘了。
贾环经常让人送银子过来呢，如今赵姨娘手头也有钱了，比先阔绰了许多。
就连身上穿的衣服和头面首饰，都光鲜亮丽了许多。
因而，贾环忙是说道：“娘，疼，疼，快松手，耳朵都快让你拧掉了的！”
其实赵姨娘并没有下死手，完全没那么疼。
这只是母子两个之间的一点小游戏，从小到大都是这么过来的。
只要贾环一央求，赵姨娘就会松开手来。
而这一次也不例外，松开手来，赵姨娘忍不住红了眼圈。
她抽噎着说道：“你个小没良心的，是不是真的把娘给忘了？”
贾环无语地说道：“娘，我何曾把你给忘了？我每月都让人送一百两银子过来呢！”
“就连太太的月例银子，都才只有二十两银子呢，我要是忘了你，谁给你的银子？”
“我也曾问过你，要不要接你去东府去享福。”
“去了东府，你就是老封君，也是当家太太，家里上上下下，都听你的。”
“是你自己不愿意去的，我又有什么办法呢？”
“你怪我不来看你，我都出支了，怎么来看你？”
“再说了，我若常常来看你，那个毒妇会如何想？她心里不痛快了，岂不是又要寻你的短处，让你占规矩了？”
“娘若想我，只管去东府去看我便是，难道谁还敢拦着不成？”
“你去了那边，一样是老封君，看完我再回来便是。”
“两府只有一墙之隔，中间还有小门，从中间小门穿过来，又花费多少功夫呢？”
贾环去东府的时候，的确询问过赵姨娘，问她愿不愿意跟着去东府去。
去了她就是老封君，地位和贾母在荣国府是一样的。
只是这一去，她就不是贾政的妾了，必须要和贾政断了关系。
赵姨娘舍不得离开贾政，就没有跟着贾环一道去东府。
如今被贾环一说，赵姨娘便觉得，环哥儿说的蛮有道理的，似乎是自己理亏了。
只是，女人哪里会给你讲道理？
她竖起柳眉来喝道：“你这个没良心的，我说你一句，你就有十句等着，倒是编排起我的不是来了！”
“想那老封君，那是那么容易当的？须是大家闺秀才行，我福小命薄，可担待不起。”
“我若当了老封君，怕享用不几日呢！再说，我在这府里也蛮好的！”
“随着你步步高升，就连那个毒妇，也不敢随意寻我短处让我站规矩了。”
“我又不缺银子使，人人都恭维着，过的不知道多开心呢！”
“哼！你个白眼狼，心里都没娘，你觉得我会想你？”
数落了贾环一顿，赵姨娘只觉得神清气爽。
贾环笑吟吟的，也不觉得她烦。
接下来，赵姨娘又询问了一番晴雯等几个丫鬟子的情况。
贾环一一作答，又对赵姨娘说道：“娘，如今老祖宗盼着和我亲近呢！”
“因而，娘若有空了，只管去东府那边去逛逛，老祖宗必然是不会怪罪你的。”
“而只要老祖宗不怪罪，就不用太理会那个毒妇。”
“娘没事的时候，也多去老祖宗面前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