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之川指着裴惊梧的鼻子,痛心疾首。
“西凉是什么地方?那可是咱们大启在西北的门户啊!”
“那儿的将士,还有老百姓,正拿自己的血肉之躯去挡北狄铁蹄!”
“他们在拼死打仗!在等着朝廷派援军和粮草呢!”
“可你呢,却在这儿大谈‘稳妥之法’。”
“等你那狗屁钦差慢慢悠悠晃到西凉,什么都晚了!城恐怕早就被攻破了!人都死光了!”
“裴惊梧!”
他简直就是在咆哮。
“你读的那些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信念的崩塌,莫过于此。
他原本以为,自己找到了一个并肩而行的同道,一个能在污浊朝堂中坚守本心的君子。
可是现实呢,结结实实地给了他一个响亮耳光。
朝中其他那些清流官员,也都反应过来了,对着裴惊梧怒目而视,眼里全是鄙夷和愤怒。
“顾大人说得没错!此等误国之言,岂能出自探花之口!”
“见死不救,这和畜生有什么区别!”
一下子,裴惊梧就成了成了众矢之的。
面对着这么多人指责,面对好友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
裴惊梧脸上,没有一丁点儿愧疚或者动摇的意思。
他把眼睛一抬,冷冰冰地对上了顾之川的眼神。
“顾御史。”
“何必在此故作清高?”
“在下所言,都是为了咱们大启的江山社稷着想,都是根据实际情况考虑的!”
“再看看您顾御史,满嘴都是仁义道德。难道您想让陛下把国库都掏空了,不管中原地区的那么多老百姓,就为了去填西凉那个无底洞吗?”
“您倒是说得轻松!”
“您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你——!”
顾之川被气得眼冒金星,他从来就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人,居然能把冷血自私的事儿说得如此冠冕堂皇。
“强词夺理!你这是强词夺理!”
裴惊梧冷冷一笑,寸步不让。
“我不过就是在说事实罢了。”
“你这是小人之心!是奸臣之论!”
“总好过你这般迂腐的匹夫之勇!”
在太和殿上,新科榜眼和探花,新任御史和新晋的中书舍人针锋相对,激烈争吵得形同水火。
一个,是“老成谋国”的天子近臣。
一个,是“不识大体”的清流谏官。
温明谦看着殿下这番唇枪舌剑,竟是看得津津有味。
仿佛阶下争吵的不是国之栋梁,而是两只为了一块骨头而撕咬的猎犬。
而他,就是那个抛出骨头的猎人。
他等了好一会儿,等到
“行了,别吵了。”
顾之川胸口剧烈起伏,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皇帝一个眼神给钉在了原地。
“顾之川。”
温明谦慢悠悠的开口。
“殿前失仪,咆哮朝堂,成何体统?”
顾之川梗着脖子,把头倔强地往上一抬,一副引颈就戮的模样。
温明谦呢,反倒笑了起来。
他可没打算把顾之川给杀了,留着他还有用呢。
“朕知道你也是为了国事忧心,那朕就不重罚你了。”
“罚你三个月的俸禄,回去关起门来好好反省反省,下去吧。”
这么轻的处罚,大家心里都明白,皇帝只是在给顾之川一个警告,同时也是在抬举裴惊梧。
是在告诉朝堂上的这些大臣们,到底谁才是那个能摸透皇上心思的聪明人。
顾之川紧紧地握着拳头,狠狠地瞪了裴惊梧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