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坦承(2 / 2)

沉鱼好奇望过去,在一声声吆喝中,有腾腾白气袅袅升空。

有人挡在前面,沉鱼只得伸长脖子瞧,竟是卖鹅炙的。

鹅炙配美酒。

正好。

沉鱼想去买一只,抬起的步子一顿,拐去刚刚经过的一间典当行。

典当行不大,费了好一番功夫才顺利当掉从头上拔下的玉簪。

直到走出一截儿,还能瞧见当铺的老板和伙计挤在门口往她这边张望。

典当行与卖鹅炙的棚子离得不远,沉鱼在当铺老板几人惊讶的目光中成功买到两只鹅炙,然后,提着包好的鹅炙往东街后面去。

周如锦家就在那附近。

这一路行来,但凡遇到的行人,无一不是奇怪地盯着她瞧。

也难怪。

哪家衣饰讲究的女郎不乘车、不带仆女随从,只身一人出门?

沉鱼后悔没有换身布衣布裙,正犹豫着要不要找一家成衣铺,却听得右手边的小巷子里响起女子的咒骂声。

沉鱼脚步一顿,退回去几步,扭头往小巷子深处看。

隔着轻纱,又离得有些远,似是有四五个男子正围着一个人,那人个头不高,听声音是女子,被人堵着,她又气又怒,骂人的话带着哭腔。

待看清女子的长相,沉鱼心头一紧,拎着鹅炙直奔过去。

沉鱼出手极快,几个男子只觉眼前一晃,胸口便重重挨了一脚,被人踹翻在地。

“沉鱼,你怎么会在这儿?!”

周如锦又惊又喜,有些不敢相信地望着从天而降,挡在她身前的女子。

沉鱼转过头,看着眼眶、鼻尖都哭得红通通的周如锦,有些不确定,她头发有些散,衣襟歪斜。

“他们可有欺负你?”

周如锦鼻子一酸,眼泪又掉下来几颗。

从南郡王府出来后,只顾着伤心,竟没发现走错路,待她发现,已经被一路尾随的几个不怀好意的男子堵住去路。

男子想轻薄她,可她也不是吃素的。

先前堵在胸口的气苦、委屈、怨恨......一股脑儿地涌了出来,疯了似的对着上前要抓她的男子又踢又打、又掐又咬。

周如锦抹把眼泪,摇摇头,“我没事。”

沉鱼点点头,将手里的鹅炙塞给周如锦。

“拿着。”

“这是?”周如锦湿漉漉的眼睛疑惑看她。

沉鱼道:“鹅炙,买给你吃的。”

“......给我的?”周如锦愕然。

“嗯,等我一下。”

沉鱼也不再多说,朝着一个刚刚爬起身的男子脸上踹过去。

男子哀嚎一声,后脊猛地撞上石墙,又从墙上摔下来,脸着地,摔得四仰八叉,啃了一嘴泥。

......

沉鱼领着周如锦走出巷子时,还能听到远处低低的呻吟声。

后院的小屋里。

周如锦洗了把脸,将头发梳理整齐,又换了一身衣裳,才低着头走到窗子跟前,望一眼前院的动静。

她们是趁着周母不注意,偷偷从后门溜进来的。

沉鱼跟着周如锦的视线看过去,能看瞧见周母忙碌的身影,时而热情揽客,时而啐口骂人。

周如锦家的酒铺子不大,来买酒的,也不过是附近的住户,有买回去喝的,也有站在门口、路边喝的,生意瞧着还不赖,但每回来,总有那么一两个赊账的。

至于周父。

沉鱼偶尔能瞧见他一两次。

那是个有些潦草邋遢的男人,他顶着一头毛糙的花白头发,穿着一件洗得变色的麻布衫,衣带随便系着,头发虽也打理过,但总是垂下来几缕,挡在脸前,晃晃荡荡的,叫人看不清他的长相。

偶尔见过的那一两次,还是他从外面回来,歪歪斜斜地进门,醉眼迷离地撩起眼皮瞧过来。

咕咕囔囔地说了一句,却也没听清楚说的什么,然后就拐进屋里倒头大睡。

周父是入赘女婿,跟着周母姓。

沉鱼也是从街坊口中得知,周父叫周大鹏。

至于周父原本姓什么,不知道。

这条街上,只要提起周大鹏,谁不是直摇头。

“你是专程来找我的?”

周如锦目光落在沉鱼脸上。

沉鱼看着眼角仍有些红的周如锦,“嗯,我不放心你,就想来看看。”

周如锦微微诧异,转而又涩然一笑:“今天多谢你,还请你不要把刚才的事告诉,告诉阿玉......”

她咬着唇,有些难堪。

“好。”沉鱼点头,迟疑一下,道:“我还有些话想和你说。”

周如锦神色一僵,“......是想和我说阿玉吗?”

沉鱼忙摇头:“不是。”

“不是?”周如锦僵硬的神情略缓,“那是什么?”

“我是想和你说说我。”

“你?”

周如锦有点意外,记起郡王府里沉鱼说之所以留在建康是为了她的母亲,好像明白了什么。

“阿锦?你又死哪儿去了?”

一声高喝在前院响起,惊得屋中两人齐齐缩到窗子底下。

“让你出门送个酒,送得连个鬼影子也瞧不见,你们父女两个,我是一个也指不上,我看你们这两个讨债的,就是成心想累死我!哪日我真给累死了,我看你们两个怎么办?哎呦呦,我真是上辈子欠了你们两个啊!”

周母又开始骂骂咧咧。

周如锦与沉鱼对视一眼,指了指门,小声道:“我们还是去外面吧。”

沉鱼无声点头。

站在后门,仍能听见周母的骂声。

沉鱼道:“你还是回去吧。”

周如锦低头:“不行,我眼睛肿了,她看到会骂得更凶,还是等天黑了,我再回去吧,鹅炙就放在疱间,她瞧见就知道我已经回来过了,便不会那么生气了。”

沉鱼默然站着,也不知该说什么。

周如锦拉起沉鱼的手,“你不是有话和我说吗?咱们边走边说,也当陪我散散心,透透气。”

沉鱼看一眼握着自己的手,“好。”

沉鱼略过姓名,也略过复杂的过程,讲得十分简洁。

只说母亲死得不明不白,却和素未谋面且不明身份的生父有关。

又简单说明两次联系萧玄,不过是为了刘昂的事。

两人边说边走,走了许久,直到冻透了,正好经过一家茶肆。

周如锦搓搓手,从怀中摸出几枚钱,笑着看沉鱼:“你给我买鹅炙,我请你喝热茶。”

“好。”

沉鱼正要跟着周如锦踏上台阶,却瞧见对面行来一个人,背着包袱,慌慌张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