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谁?”
沉鱼呼吸停滞一瞬,死死盯着罗妪。
罗妪一边咳嗽,一边摇头:“女郎,我真的不知道,咳咳我也只见了他那么一面,我甚至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他们问完话就走了,咳咳,而我,我仍是被他们打昏,只不过再醒来,我们一家人已经在荒郊野外,要不是我身上扔着一包钱,我真的以为是做了场梦。”
沉鱼有些失望,慢慢低下眼。
这么说来,董桓并非她的父亲。
而那个神秘的郎君才是她的生父。
可那个郎君分明已经娶妻,那母亲又是什么?
是侍妾,是外室,还是无名无分?
但不管是什么,有人故意诬蔑母亲,说她是母亲与董桓的孩子,导致父亲不相信母亲,母亲才会被沉江?
是这样吗?
沉鱼愣愣瞧着地面,仍觉得哪里不对。
罗妪轻轻咳着,断断续续道:“我也问了孩子他爹和阿元的娘,他们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说看着我被人带走后,他们也昏倒了,等醒过来我们一家又在一起了。那时,我们也不敢多想,只庆幸那些人还算守信没有为难我们,记着那郎君临走前说的话,我便想着快点逃命,就去了竟陵。”
沉鱼抬眼:“竟陵?”
罗妪掉着眼泪,大张嘴,直喘气:“我总以为走得够远了,可在竟陵没待多久,我们还是回到了建康是我做的孽,都是我做的孽,不然我的秀儿不会难产早逝,我也不用白发人送黑发人,阿元的爹也不会一去不回,现在孩子他爹死了,我也快死了,女郎——”
她越说越激动,哭着哭着,挣扎爬起来,拼命磕头,颤颤巍巍,宛若寒风中的一截枯木。
“女郎,你们有什么怨什么恨,都只管冲着我来,阿元,阿元她年纪小,什么都不知道,是我做的孽,就让我恶有恶报,我愿拿命偿还,阿元是无辜,她是无辜的,无辜的啊,求求你们放过她啊”
罗妪身子一歪,跌倒在地。
阿元抓着罗妪的手,嚎啕大哭。
“婆婆!婆婆!你不要死啊,你不要丢下阿元啊”
“阿元阿元”罗妪颤着手将趴在跟前哽咽不止的小人儿搂在怀里,“阿元,都是都是婆婆的错”
她黯淡的眼眸微微动了一下,慢慢看向一处,干巴的嘴唇颤着。
“女郎”
“妪,”沉鱼喟叹:“阿元是无辜的。”
“谢谢你,女郎”
罗妪面上似喜似悲,缓缓闭上眼,忽然,她猛地睁大眼,梗着脖子,试图哑着嗓子嘶喊,却只发出极微弱的声音。
“我想起来了阿尧尧!我听到,她唤他唤他尧——”
卯着一口气的人颓然倒下。
“姚?”沉鱼一愣,急忙去扶罗妪,“妪!你说什么?妪!你醒醒”
倒下的人没有任何回应,又湿又冷的屋子里,回荡的只有阿元声嘶力竭的哭声。
沉鱼目光呆滞地望着面前渐渐冷却僵硬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