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巫医归来》(1 / 2)

太医院正殿内,檀香与草药的气息交织弥漫,一年一度的医官考核正在庄重而略显沉闷的气氛中进行。殿宇巍峨,穹顶高悬着鎏金穹顶,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下斑驳的光影,落在分列两侧的药柜上。那一排排药柜高达数丈,整齐排列,柜门上贴着泛黄的药名标签,透着岁月的厚重感。

数十位须发皆白、身着藏青色医官袍的太医正襟危坐,神色肃穆地聆听着台上年轻医者的论述。今日的主讲者,是备受瞩目的四殿下澹台鹊。他身着一袭特制的玄色医官袍,衣料上绣着暗纹的药草图案,虽面容稚嫩,眉眼间还带着未脱的童真,但其眼神专注而锐利,言语间引经据典,条理清晰,对答如流。

此刻,他正站在殿中铺着红毯的高台上,手持一卷泛黄的医书,详细阐述着他那套备受争议却又屡见奇效的“情志疏导疗法”——也就是外界所称的“骂人排毒法”。他不仅理论扎实,还现场模拟病例,示范如何通过精准的言语刺激,直击病患心结,引导郁结之气外泄,达到不药而愈的效果。

“……故《南宫心疾论》有云,‘郁结如磐石,非猛药不可攻。然猛药伤身,耗损元气,不若激其情,令其自溃’。”老四的声音清朗有力,回荡在空旷的殿中,“正如疏导洪水,堵不如疏。人体郁结之气,如同河道淤塞,一味用药物压制,只会让淤塞更甚,唯有找到症结,以言语为刃,破开表象,激发病患自身情绪之力,方能让气机通畅,病邪自退。”

他一边说,一边抬手比划,神情认真,丝毫不见怯场。殿内众人反应各异,有的资深太医闭目沉思,似乎在琢磨这新奇疗法的道理;有的则面露质疑,显然对这种“离经叛道”的方式难以接受;还有些年轻医官眼中闪烁着恍然之光,显然被他的论述所打动。

就在他讲到关键处,正要举例说明如何针对“忧思过度”之症进行疏导时,一阵突兀而缓慢的“笃、笃、笃”声,自殿外由远及近传来。那声音沉闷厚重,像是竹杖敲击在青石地面上,节奏奇特,一轻一重,带着一种古老而神秘的韵律,瞬间打破了殿内严肃的学术氛围。

众人纷纷循声望去,只见殿门光影交错之处,一位身形佝偻、从头到脚都笼罩在宽大黑袍中的老者,正拄着一根虬曲苍劲的竹杖,蹒跚而入。那黑袍不知是何种材质制成,暗沉无光,边缘处磨损严重,透着岁月的沧桑。老者的步伐缓慢却沉稳,每一步落下,都伴随着竹杖敲击地面的声响,仿佛踩在众人的心弦上。

守在殿门两侧的侍卫见状,本能地想要上前阻拦——太医院考核乃机密之事,岂容不明身份之人随意闯入。然而,当他们靠近老者时,却被他周身散发出的那股难以言喻的威压所慑。那威压混合着浓郁的草药气息、岁月的沉暮之气,还有一种莫名的神秘力量,让侍卫们心头一窒,竟不由自主地退开了两步,眼睁睁看着老者走进殿内。

老者无视满殿惊疑的目光,既不行礼,也不言语,径直朝着大殿一侧那直抵穹顶的巨大药柜走去。那药柜是太医院的镇院之宝,由上好的紫檀木打造,分为数百个格子,存放着各种珍稀药材,寻常医官未经允许,连靠近都不可。

老者走到药柜前,停下脚步。他缓缓抬起枯瘦如柴、布满深深褶皱的手,那双手青筋凸起,皮肤苍白得近乎透明,指甲盖泛着淡淡的青黑色,显然是常年与草药、毒物打交道留下的痕迹。令人惊叹的是,他的手指虽颤抖,却异常精准地指向了药柜最高、最隐秘的一格——那一格位置偏僻,寻常人需借助梯子才能触及,且上面落满了厚厚的灰尘,显然已久未动用。

那里存放着一个同样由紫檀木打造、雕刻着繁复朱雀纹的密封药盒,盒身纹路精美,朱雀展翅欲飞,栩栩如生,一看便知并非凡物。老者的声音沙哑低沉,如同两块石头在摩擦,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鹊儿,你可知……你昨日用以佐膳提味的那罐‘西域异香粉’,其主料,便是取自这盒中的‘千机引’。”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脸色微变的澹台鹊,继续说道:“此物乃前朝宫廷秘药,奇毒无比,亦有奇效。一滴可定生死,能让濒死者瞬间回光返照,也能让健康人顷刻气绝;一钱可乱心神,能蛊惑心智,让人言听计从。如此珍贵凶险之物,你竟将其当作胡椒使用,暴殄天物,险些酿成大祸!”

此言一出,满殿死寂!针落可闻,所有太医,包括须发皆白、神色一直淡然的太医院院使,都骇然变色,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那“千机引”乃是太医院最高机密之一,仅记载于一两本残缺的孤本医典中,寻常医官连听都未曾听过,更不知其存放位置与药性。这神秘老者不仅知晓“千机引”的存在,还能如此精准地说出其存放位置、可怕药性,甚至知道四殿下昨日误用之事,这怎能不让人震惊?

在无数道震惊、探究、警惕的目光注视下,老者缓缓抬起另一只手,掀开了遮住头脸的宽大兜帽。刹那间,一张布满深深皱纹的脸庞显露出来,那些皱纹如同干涸的河床,纵横交错,刻满了岁月的痕迹。他的皮肤苍白得近乎透明,毫无血色,却又依稀可辨昔日的轮廓,想必年轻时也是一位风姿卓绝之人。

最令人心惊的是,他那双深陷的眼窝中,眼球浑浊却目光锐利如鹰隼,仿佛能洞穿人心,看透世间一切虚妄。当他微微晃动袖袍,露出干瘦的手腕时,众人赫然看到,其手腕内侧,竟刺着一只栩栩如生、展翅欲飞的朱雀纹样!那纹路的样式、线条的走势、甚至颜色的深浅,都与四殿下澹台鹊臂上那个从不轻易示人的胎记,几乎一模一样,分毫不差!

“师……师父?!”澹台鹊手中的银针“当啷”一声掉在光滑的金砖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他脸色瞬间煞白,毫无血色,瞳孔骤缩,死死地盯着眼前的老人,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声音更是颤抖得几乎无法成句,“您……您不是百年前……为抵御江南大疫,已然……已然仙逝了吗?!南宫……南宫祖师?!”

这声“师父”和“南宫祖师”,如同平地惊雷,在太医院正殿炸响!南宫诀!这个名字,对于在场的资深医者而言,如同神话传说一般的存在。他是前朝南宫太医局的最后一位首领,医术通神,尤擅巫医结合之法,能治百病,甚至能逆天改命。

百年前,江南爆发骇人听闻的瘟疫,尸横遍野,民不聊生,朝廷派去的多位名医都束手无策。正是南宫诀主动请缨,带着弟子前往疫区,日夜救治病患。最终,瘟疫得以控制,而南宫诀却据传因以身试药,沾染了剧毒,不幸殉职。他的事迹被载入医典,被后世医者奉为楷模,供人敬仰。谁能想到,本该早已化作尘土的人,竟会活生生地出现在眼前!

南宫诀的目光缓缓扫过全场,掠过那些震惊不已的太医,最终落在闻讯匆匆赶来、正站在殿门口、脸色凝重的新帝澹台烬身上。他的目光复杂无比,包含了无尽的沧桑、深深的疲惫,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守护之意,仿佛跨越了百年时光,终于等到了这一刻。

“疫病假死,不过是瞒天过海之计。”他的声音带着岁月的磨蚀感,沙哑却坚定,“为的,是暗中守护一个真相,一个足以颠覆王朝、涂炭生灵的诅咒之秘。”他顿了顿,目光再次转向澹台鹊,眼神柔和了些许,“就如同……老夫这些年,一直暗中看顾着某个孩子长大一般。”

新帝澹台烬缓缓步入殿中,龙袍加身,气势威严。他走到南宫诀面前,目光深邃如渊,平静地说道:“南宫先生,百年隐匿,辛苦你了。既然今日现身,还请将当年的真相,一一告知。”他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帝王威仪。

在澹台烬深邃的目光注视下,南宫诀缓缓道出了一段尘封百年、足以震动朝野的惊天秘辛。

原来,当年江南大疫并非天灾,而是人祸。背后隐藏着瑞王府(当时尚是权势滔天的亲王)的巨大阴谋。瑞王一直觊觎皇位,得知前朝南宫皇后遗留下来一批所谓的“血咒”卷宗,记载着古老而邪恶的诅咒之术,便企图利用这些卷宗,制造瘟疫恐慌,扰乱朝纲,趁机谋朝篡位。

南宫诀在抗疫过程中,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疫区的瘟疫传播速度、症状表现,都与寻常瘟疫不同,隐隐透着人为操控的痕迹。他暗中调查,最终发现了瑞王府的阴谋。为了阻止这场足以毁灭王朝的灾难,同时暗中寻找破解诅咒之法,他精心策划了自己的“殉职”——对外宣称以身试药不幸身亡,实则悄悄转入地下,以另一种身份存活下来。

百年来,他如同幽灵般潜伏在暗处,居无定所,密切关注着朝堂动向和瑞王一党的阴谋。他知道瑞王一党贼心不死,一直在寻找机会卷土重来。为了应对危机,他暗中引导具有南宫血脉天赋的澹台鹊接触医道,将南宫氏遗留的秘典以各种“偶然”的方式送到痴迷古籍的老三澹台墨手中,让他们潜移默化地继承南宫氏的智慧与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