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
火焰焚毁了一切。
火焰吞噬了一切。
而在这焚尽的万物之中，漆黑的夜幕便将燃烧本身也尽数泯灭。
喻知微眼中的世界，在此刻终于安静了下来。不再有那无时无刻不在耳边鸣响的呢喃细语，也没有那支离破碎，宛若垂死者哀嚎的断续喘息。呈现于眼眸之中的不再是看着就让人想要呕吐的，浑浊和锐利相互拼接的色彩团块。充斥视野的，只有一片寂静的夜。
黑色的夜。
这夜适合闭目长眠。
她闭上了眼睛，感受着这久违的安宁并在其中沉浸。她知道现在还不是自己放下一切去死的时候，自己也不再像是先前一般每时每刻都想找个机会永久安歇。但即便如此，她也想要抓住这个珍贵的契机，好好地调整一下自己的灵魂与血。
思维随即发散出去。
逐渐涌现的梦境中浮现出了那仿佛是另一条世界线的事像碎片。
在那条世界线中，天神队里并未出现一个名为‘司明’的新人。来自世界各地的队长们彼此忌惮，台上和台下都充斥着为了地位和话语权的暗斗明争。也就是瓦伦蒂娜还依旧维持着那副天真且正直的清澈愚蠢，然而在那时，却不会再有人和她处于同一阵线。
自己自顾不暇。而《咒》的世界指向了盛大的毁灭。强大而傲慢的队长们在剧情开启时便自顾自地按照自己的想法和喜好来扭曲世界。而最终，瓦伦蒂娜为了阻止那即将扩散到整个星球的灾难，赌上，并赌输了她所拥有的一切。
她死了——天神队中，唯一称得上是个真正好人的人死了。包括自己在内，所有人在最后的时刻都选择袖手旁观。所谓的至强天神队，便也和昔日的印洲队没有了差别。
还有什么可说的呢——还有什么可在乎的呢
团战如约开启，时间比预想中的要早一点。天神队直接降临到北冰和西海的战场中间。而这一次，当他们的精神力扫描压过来的时候，可没有一位高位牧师再以神术守护所有人的思维空间。
那就这样吧——这就是一个合适的台阶。解放一切，舍弃一切。像是一枚充气到极限的气球一般在针尖扫过之时迎接毁灭。所有的可怖可憎可恨之物就此挣脱囚笼，弱小的或者试图抵抗的生命当场在毁灭之潮中融化。而后，便是用释放出来的地狱吞噬掉这整颗星球，整个世界。
梦因此而走向终结。
而在梦的尽头，她那仅有一瞥契机的视野余光之中，便看见了以魔女化的身姿挡了毁灭之潮一瞬的阿尔玛利亚，以及那苍白，扭曲，肝胆俱裂，被溢出的些微污染彻底摧毁了斗志和精神的尤里安的脸。
原来这给自己添了不少麻烦的家伙，也并不是一直都那么视死如归的嘛。
…………………………
冰冷，抖动。视力和听觉，逐渐显现。
“……大体情况就是这样。西海队剩余的残存者不会大于二个。北冰洲队则暂时还找不到踪影。他们消除了身上所有的科技用品。即便通讯网络在我们手中，也难以在一时半会间捕获他们的行踪。”
有人在说话。
是熟悉的人。
眼前的事物从模糊化作清晰。而那是一片片相互扭曲拼砌，发出尖锐号叫和齿轮摩擦的尖锐色块。数个模糊的形体在一颗不住跳动的钢铁齿轮心脏边交谈。而这……
——啊，是千年隼号啊。
喻知微眨了眨眼睛。司明那讲解着当前局势的形体便在她眼中显现。那是被黄昏色的光焰所支撑起的健壮人形。刚毅冷峻的脸上没有任何畸变或者残缺。他的眸光和喻知微的视线稍作交错，而他继续说出完整的人类语言。
“同时，我们在北美的交战动静终究还是太大了一些。这个世界的诸多国度都对我们报以相当的警惕。毕竟我们虽然毁灭的是邪龙之巢。但邪龙筑巢时杀死的当地人也被算在了我们造就的破坏上。就目前看来，我们不太可能获得他们的理解。”
尖锐的金属摩擦声响了起来。那声音在喻知微的思维转录下卡了一瞬才向着能够辨别的人类声音转变。不过这尖锐的摩擦声在脑海中也有记录，倒也不用担心被误认为其它的异常声源。
喻知微转动眼球，扭头的动作有些难做。她看到了数千枚尖锐的金属片相互拼接。似乎是构成了一把大刀的形状，又好像是碎裂的刀拟态成了似人的模样。锋锐的感觉从这不断摩擦拼砌的刀山中溢出，昭示着它的危险，和一针见血。
“【我们也不需要他们的理解】。”——啊，是宋天。
“【主线任务好像也没有和当地政府产生交集的必要唔……或许我们可以试着联系一下老家】”——罗应龙是一堆书卷，葫芦，剑器和符文拼砌而成的龙形结构。这彰显着他的多才多艺，也和他的‘应龙’之名正好对应。
而雅各则是一团浑浊的光，流溢着嫉妒贪婪狂热憎恨的诅咒阴影和映照着忠诚友好正义善良的荣耀光辉相互纠缠。又被圣物荆棘所制成的冠冕所稳固地束缚着——在梦中的他，黑暗的部分轻易地便压倒了光明的构造。不过在这里，自从他在队长竞争中输给了司明后，光便牢牢地束缚住了暗。
“【我们姑且还不是中洲二队，剑修。如果想要体验‘衣锦还乡’的感觉，建议你在工作完成后自己再来。】”
“【啊哈哈哈……】”
有些吵闹，并且缺乏营养。
脑子里塞了太多精神污染的东西就会是这样，看人或者物时，眼里出现的往往会是对方身上所呈现出来的某种，或者某些抽象特质的聚合，也就是一些与众不同的个体，才会呈现出稍微顺眼一点的面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