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珩连忙上前抬起展何的手臂,想将他扶起来:
“展何,我回来了……”
然而,下一秒,宋珩的笑容瞬间僵硬。
她都没有使力,展何的整条手臂竟被她直接拽了下来。
如果,她手中的那一长截“东西”能被称为“手臂”的话。
宋珩吓了一跳。
她下意识松手。
“手臂”掉在地上,四分五裂。
那东西就像浸了水的沙,黑色的沙。
“展何!展何!”
宋珩在短暂的错愕后直接疯了。
她将【水流】恨不得全塞进展何的身体里。
她手足无措,想摇醒他,又不敢碰他。
“珩……阿珩?”
这时,一道极其虚弱、细小的声音自展何的喉管里传出。
“是我,是我,展何,我回来了。”
宋珩嘴一撇,眼泪珠子一样落下,砸在展何的侧脸上,压出一个又一个的小坑。
见状,她连忙伸手抹净脸上的泪水。
泪水却止不住地涌出来。
“别哭……”
展何眉头动了动。
他本死寂的眼睛终于眨了一下。
他眼睛又眨了一下,泪水顺着他的鼻梁留下,像是洁白的瓷器上被人挖出一道沟壑。
“你别哭!你不要哭,展何。”
宋珩急了。
她想伸手去擦他眼角的泪,又不敢碰他。
她不明白,展何为什么会“融化”。
“……”
展何脸上的沟壑一道接着一道,很快,他的五官裂开了。
宋珩痛苦地将脸别了过去,不忍再看。
【水流】被展何的身体吐了出来,它救不了他。
展何另一条手臂动了一下。
随着他的动作,他的手臂寸寸断裂。
但即使这样,他还是将手掌伸到了宋珩面前。
宋珩看着她面前的断手,她整个人剧烈地颤抖起来。
“阿珩,吃糖。”
断手费力地张开手掌。
它的五指像流沙一样陷落。
流沙之上是一颗完全未受【高温】腐蚀、完好无损的水果味硬糖。
“草莓味的。”
说完这句话,展何整个身体从内到外化作一堆黑色的软沙。
软沙层层堆起,成了坟。
宋珩双眸怔怔。
风灌进她盈着泪水的眸子,映出她眼前的那堆黑沙。
然后,她开始大口呼吸。
大口、猛烈地呼吸。
“不是说过了,我真的不喜欢吃糖。”
宋珩一把抓过那颗粉色的草莓味硬糖,攥在手心里。
她颤抖着伸出左手。
黑沙摸起来热热的,好似还有着人的体温。
“……冷不冷?”
宋珩有一瞬的恍惚。
她刚来到福利院时,【废弃区】反常地下了一场大雪。
而麦迪恶趣味地让她去雪地里跪着。
然后,那是她第一次见到展何。
他一身单薄的春衣,鼻尖冻得通红。
他愤愤地自看热闹的人群中跑出来、将她从雪地里拉起来:
“……冷不冷?”
“很冷。”
尤记得当时,她没理他。
“很冷。”
黑沙温热的触感渐渐冷了下来。
宋珩一边又一遍边地喃喃:
“很冷。”
【高温】的余威散去。
……
白气逐渐消散。
朦胧被清晰彻底取代。
端木赐再回身时看到了宋珩。
仅一个背影他就认出了她。
只见她佝偻着脊梁跪在地上,用手一遍又一遍地摸着一堆黑色的东西,嘴中念念有词。
“宋珩!”
他很激动。
大哥二哥都说她死在墙外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就知道是他们在骗他。
她那么强,无论如何,她都会回来的。
“少爷!”
端木赐身边的异能者拽了一下他的袖子。
宋珩回来对他们来说可不是好事。
她是唯一一个自那个东西手里活着出来的人。
“宋珩!”
但端木赐不管这些。
他又一次高声唤了宋珩一声。
然后,他有些奇怪地四处张望了一下。
展何去哪了?
宋珩早就闻到了端木赐身上的【水味】。
她有些踉跄地站了起来,慢慢回身,抬眸看向他。
端木赐愣了一下。
厌恶、憎恨、愤怒。
他从未在宋珩脸上见过如此浓烈的感情。
对他吗?
“宋珩……展何呢?”
他试探地问道。
宋珩本凶恶的神情一顿。
但她没搭理端木赐的这句话。
她冷冷地看着他。
最终,宋珩脸上的表情全都退去了,她再次恢复到那毫无表情的神色。
只是她的眼圈周围的红晕一直未能散去。
“端木赐。”
宋珩的声音很哑。
哑到连她自己都愣了一下。
然后,她一字一顿:
“墙外,【特攻队】是你杀的吗?”
“是。”
端木赐语气软了下来:
“但宋珩,我有苦衷,你听我说……”
“这里,那些【守护者】,是你杀的吗?”
宋珩看了眼不远处那堆与异形躺在一起的尸堆。
端木赐的异能很有特色。
谁是他杀的,旁人一眼就能认出来。
“是。”
端木赐眼睛快速眨动着:
“但是,是他们要杀我在前……”
宋珩一动不动看向他:
“我的异能,是你偷给了那个鬼东西?”
她早就注意到了端木家这边的防御有她的气息。
果然,她看到一只奇丑无比、身上却布满金光的【尊体】。
“是,但宋珩,这个我是真的不知情……”
端木赐急得上前一步。
见状,他身边的异能者连忙出手将他拉了回来。
闻言,宋珩冷笑一声:
“那你知情什么?”
“展何,是你端木家伤的么?”
……
“宋珩,你在说什么啊?!”
端木赐的目光快速在宋珩与那堆黑沙之间移动了一下。
他眼睛猛然睁大,后知后觉。
“当然不是,是他自己……”
“他自己。”
宋珩重复着这三个字,目光却越来越冷:
“今天,你们端木家站在这里,是想要一个公道对吧?”
她将目光投向处于安全地带的端木家指挥室:
“我也有我的公道要讨。”
言毕,宋珩右手一捏。
联邦的无人机便成了碎片。
“你们。”
“必须,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