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后座用备着的粗麻绳捆上两头最大的,沉甸甸地往下坠。
车大梁上又横着绑了两头稍的。
狼头狼爪耷拉着,冰冷的狼血顺着车架滴,在黄土地和残雪上洇开一朵朵刺目的暗红色花朵。
浓烈的血腥味和内脏的腥臊气在寒风中迅速弥漫开来,令人作呕。
陈冬河扶起被狼尸压得吱呀作响的自行车,试了试重心,然后骑着自行车,朝着炊烟袅袅的陈家屯,不紧不慢地蹬去。
狼群虽然凶残狡诈,却最怕两样东西——跳动的火焰和震耳欲聋的枪声。
尤其是在这光天化日之下,还在村子边缘地带,枪声一响,如同炸雷滚过空旷的田野和光秃秃的山梁。
那些畜生只要没彻底饿疯,多半会夹着尾巴往深山里钻。
这是刻在骨子里的恐惧。
陈冬河看着自行车上滴答着暗红狼血的四具尸体,眉头却锁得更紧了,像打了个死结。
如果仅仅只有这四头,那倒真是老天爷开眼,虚惊一场。
但狼群进村,从来都不是无的放矢。
不是为了叼走圈里肥猪瘦羊,就是为了……叼走单的人,特别是孩子!
山里头的狼,只有饿得眼睛发绿,肚皮贴着脊梁骨,熬过了一个难捱的冬天,实在找不到吃的,才会铤而走险,靠近人烟稠密的村。
这是被逼到了绝路!
当当当!当当当!
村口那边传来了急促的敲击声,像是谁在用铁棍猛砸一块破犁铧片。
那是村里紧急集合的信号。
陈冬河骑着沉甸甸的自行车刚到村口土坡下,就看到十几个精壮汉子手里抄着家伙什,正呼啦啦地往外涌,脸上都带着紧张。
铁锹,镰刀,锄头,甚至还有拎着顶门杠和粪叉的。
领头的是民兵队长陈铁柱,他端着那支老旧的汉阳造,一脸的凝重和焦急。
“冬河!刚才是你放的枪?”
陈铁柱嗓门洪亮,带着急切,目光瞬间就被自行车上那几头还冒着热气的狼尸吸引了,瞳孔猛地一缩。
“乖乖!真碰上狼了?!还让你给收拾了?”
那血还没凝固,顺着狼嘴和伤口往下淌,显然是刚打的硬仗。
陈冬河拍了拍车大梁上那头最肥硕的母狼尸体,沉声道:
“嗯,就在进村那条路边上的林子里撞见的,顺手料理了。不过——”
他话锋一转,语气凝重得如同压顶的铅云。
“铁柱哥,这事儿不对劲!你们仔细看,这四头,全是母狼!狼群里公狼是打头阵,护崽子的主力,一个没见着!”
“而且,区区四头狼,就敢大白天地在村子边上晃悠?还主动袭击人?它们没这个胆儿!除非……”
他目光锐利地扫过围拢过来的乡亲们一张张紧张不安的脸,提高了声音:
“狼这东西,最是记仇,也最是奸猾!大家伙儿都警醒着点!”
“最近出门,甭管是下地还是串门,最好三五个人结伙!”
“家里有孩的,尤其要看紧了!门闩插牢!”
“我估摸着,山里怕是闹了饥荒,野物少得厉害,饿的不行,所以下山讨食。”
“要么就是……这群狼被更狠的东西撵出了老窝,这才传到了村里!”
他刻意加重了“饿疯了”三个字。
人群里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和嗡嗡的议论,恐惧像冰水一样浇在众人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