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
一个人影慌慌张张地冲了出来,头发散乱,差点一头撞在自行车前轮上。
吱——嘎!
陈冬河反应极快,双手猛捏刹车,胶皮车闸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自行车在冻硬的土路上拖出两条浅浅的泥印子,堪堪停住。
车把离那人的腰也就半尺远!
两人惊魂未定,四目相对。
陈冬河看清来人,眉头一挑,惊讶脱口而出:
“是你?!素芬嫂子?”
“冬……冬河?”
那女人正是同村的刘素芬。
此刻她头发凌乱得像被老鸹挠过的鸡窝,几缕枯草还挂在鬓角。
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像抹了劣质的胭脂。
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碎花棉袄扣子扣得歪歪扭扭。
最上面那颗怎么也扣不上,露出里面同样凌乱的秋衣领子。
衣襟上还沾着几片枯黄的草叶和黑泥。
蓝布裤腿上更是蹭满了灰土和雪沫子。
她一边手忙脚乱地继续系着那颗顽固的扣子,一边强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你……你咋……咋走到这儿了?”
声音干涩发飘。
陈冬河目光锐利如鹰隼,越过刘素芬那单薄的肩膀,扫向她身后那片稀疏的,落光了叶子的杂木林。
冬日里林子很透,光秃秃的枝杈挡不住视线。
他清楚地看到一棵歪脖子老榆树后面,一个穿着藏青色破棉袄的男人的身影正慌乱地往更深的枯草丛里缩。
裤子似乎还没完全提好,撅着个屁股,笨拙又可笑。
陈冬河嘴角勾起一丝了然又带着点嘲弄的弧度,故意扬声道:
“素芬嫂子,这是回咱们村的路,我刚从城里回来,路过这儿不很正常吗?倒是您……”
他故意拖长了调子,眼神往她身上凌乱的痕迹和身后的林子瞟了瞟。
“您这……在林子里忙活啥呢?捡柴火?这柴火可有点扎手啊?还是……野地里风大,冻着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动作自然地侧身,把斜挎在背后的,老爹亲手用山荆条编的结实大背篓转到身前。
这背篓编得又深又密,口小肚大,是扎实的老手艺。
老爹特意嘱咐他出门在外要带着,用来装山货。
他话音未落,又冲着林子里喊道:“老宋!别藏了!撅着个腚当我看不见?雪地里你那屁股蛋子显眼得很,想不看见都不行!”
“都是乡里乡亲的,你个大老爷们,有啥好臊的?咋的,我还能把你俩给捆了送公社批斗不成?!”
语气带着点戏谑,却也毫不客气的点破了那层窗户纸。
林子里一阵悉悉索索,伴随着一声低低的咒骂和提裤带的窸窣声。
老宋那张苦瓜脸从树后探了出来,涨得像个熟透的紫茄子。
嘴唇哆嗦着,裤腰带还松松垮垮地耷拉着一截,眼神躲闪不敢看人。
陈冬河之所以停下来,除了撞破这档子事,更因为他刚才眼角余光敏锐地捕捉到树林深处,几簇枯草不自然地倒伏晃动了一下。
绝非风吹!
那动静……快,轻,带着一股子潜伏的野性凶戾!
他的手已经悄无声息地探进了背篓深处,心念微动,那支沉重的五六式半自动步枪便凭空出现在他手中。
枪身冰凉,带着钢铁特有的死亡气息。
哗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