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分钟倒计时归零,那声音像是一记重锤,直接砸碎了赛场上紧绷的空气。
八个玻璃厨房的门同时弹开。
现场并没有想象中的欢呼,反而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跟长了钩子似的,死死盯着那些被端出来的“作品”。
主持人搓了搓冻得发红的手,麦克风上结了一层白霜,声音却依旧亢奋得像打了二斤鸡血:“时间到!各位厨神,亮出你们的‘黑土馈赠’吧!”
第一个走出来的,是法兰西队的马库斯。
他推着那辆不锈钢小车,神情肃穆得像是在护送皇冠。车上的盘子被一个巨大的银色钟形罩盖着,缝隙里还在往外滋滋地冒着白烟,那是液氮残留的最后倔强。
安托万·李站在台下,整理了一下衣领,用标准的咏叹调报出了菜名。
“这道菜,名为——【极寒之拥·解构后的索拉纳之魂】。”
全场懵逼。
陈品嘴里的奶糖差点没噎着。他捅了捅身边的江小渔:“索拉纳是个啥?听着像某种外星病毒。”
“茄科植物的拉丁文学名。”旁边的钱飞推了推眼镜,面无表情地科普,“翻译成人话就是,冻土豆。”
“好名字。”陈品竖起大拇指,“听着就贵,一口下去全是智商税。”
紧接着是东瀛队。
次郎捧着一个黑色的漆器方盘,盘子中央,摆着三个正方体的红薯块。每一个都切得棱角分明,仿佛是用激光校准过。红薯表面没有任何酱汁,只是撒了一点点白色的粉末。
小野次郎微微鞠躬,声音冷淡如冰:“【雪国·绝对几何·零度甘薯】。”
“嚯。”陈品啧啧称奇,“这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刚出土的三块红砖。这名字起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切的是数学题。”
西班牙队的里卡多更夸张。
他端出的不是盘子,而是一组试管架。架子上插着几根玻璃试管,里面装着分层的红紫色液体,在灯光下折射出妖异的光芒。
里卡多抓着乱糟糟的头发,眼神狂热:“这是【多瑙河的晚霞·甜菜根的离心狂想曲】!每一层液体的密度都经过了严密的计算!”
意大利队的安娜老太太把那个巨大的不锈钢盆往台上一顿,里面是一堆形状不规则、但充满弹性的土豆面团,上面淋着红色的番茄酱汁。
老太太摘下耳机,大嗓门震得麦克风嗡嗡响:“【维苏威火山的愤怒·重金属土豆球】!吃它,得用牙咬!还得甩头!”
接下来,墨西哥队的【阿兹特克迷雾·玉米的灵魂献祭】,印度队的【恒河沙数·姜黄与红薯的冥想】……
一个个名字,听得人头皮发麻,不明觉厉。仿佛这不是一堆土豆红薯,而是从外太空运来的稀有元素。
最后,轮到华夏队了。
没有银色钟形罩,没有漆器方盘,也没有试管架。
孙老爹和孟龙两个人,喊着号子,一前一后,把那口直径半米的大黑锅,硬生生地抬到了展示台上。
“哐当!”
一声闷响,展示台的腿儿都跟着颤了三颤。
那股霸道的、混合着酱香、肉香和焦香味的热气,瞬间把前面那些什么“极寒之拥”、“离心狂想曲”的高冷范儿,冲得七零八落。
主持人愣了一下,看着这口跟周围格格不入的大黑锅,又看了看旁边那一圈金灿灿的玉米饼子,试探着问道:
“那个……咱们华夏队的这道菜,想必也有一个震古烁今的名字吧?”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陈品身上。
安托万扶了扶眼镜,嘴角挂着一丝等着看笑话的弧度。他倒要看看,这口大黑锅能取出什么花儿来。
陈品双手插兜,晃晃悠悠地走到麦克风前。
他看了一眼那口还在咕嘟冒泡的锅,又看了一眼那些名字长得像论文的外国菜,咧嘴一笑,露出八颗大白牙。
“名字嘛,当然有。”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洪亮,传遍全场。
“铁锅炖。”
风,卷着雪花吹过。
全场安静得连掉根针都能听见。
主持人举着麦克风的手僵在半空:“呃……就这三个字?”
“嫌短啊?”
陈品眨了眨眼,一脸无辜,
“那就再加俩字——【东北铁锅炖】。够长了吗?不够我还能加个地名,【哈尔滨冰雪大世界特供版东北铁锅炖】。”
直播间的弹幕瞬间炸了。
【哈哈哈哈!救命!这反差萌我一脸血!】
【别人:解构、灵魂、几何、狂想曲。品神:铁锅炖。】
【主打一个朴实无华!名字越土,分量越足!】
【安托万的表情裂开了!他肯定在想:如此粗鄙的名字,怎能配得上这神圣的赛场?】
安托万确实裂开了。他觉得自己的耳朵受到了侮辱。这种场合,哪怕叫个“黑土明珠”或者“丰收礼赞”也行啊!铁锅炖?这跟直接说“一锅乱煮”有什么区别?
“好!好一个大道至简!”
顾珩在评委席上突然拍手叫好,打破了尴尬,
“名字虽俗,却透着一股子落地生根的劲儿。这才是黑土地的性格,直爽,不整那些虚头巴脑的!”
陈品冲着顾珩拱了拱手:“老爷子通透,格局打开了。”
“行了!”
主持人赶紧控场,生怕陈品再整出什么幺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