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深沉如墨。
镇国公府,书房之内,灯火通明,却冰冷得没有一丝暖意。
萧战独自一人,站在书桌前。他的面前,没有堆积如山的公文,只有一张薄薄的,却重于泰山的密报。
密报上的每一个字,都像是用鲜血写成,散发着腐朽与贪婪的恶臭。
兵部左侍郎,刘承。
一个在朝中经营了三十年,门生故吏遍布天下,以“清正廉洁”著称的老臣。
密报上,却清清楚楚地记录着,他如何将朝廷下拨的军械款项,层层盘剥,中饱私囊。
记录着,他如何用朽木,替换掉边军弩机的坚韧弓臂。
记录着,他如何用掺了沙土的火药,送往一座座边关要塞。
记录着,他如何将真正精良的百炼钢刀,崭新的锁子甲,偷偷运出武库,送往京郊的一处秘密庄园。
而那庄园的主人,是当朝太后的亲侄子。
萧战的手指,在那份名单上,轻轻划过。
每一个名字,都代表着一个盘根错节的利益集团。
他们的根,深深地扎在大周的骨髓里,吸食着这个帝国的血液,却将所有的罪责,都推给所谓的“蛮族之祸”。
萧战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可书房内的温度,却仿佛在瞬间,降到了冰点。
他很清楚,动兵部,动刘承,就等于是在向那个盘踞在后宫深处,垂帘听政数十载,权势滔天的太后,正式宣战!
这不是北境的厮杀。
那里的敌人,虽然凶残,但至少看得见,摸得着。
而这里的敌人,隐藏在“礼法”、“祖制”、“清议”的面具之下,用一张无形的网,笼罩着整个朝堂。
他们,比蛮族更可怕。
他们,才是真正会亡国的蛀虫。
一股压抑已久的杀意,在萧战的胸中,缓缓升腾。
他知道,从今夜开始,京城,将迎来一场前所未有的腥风血雨。
就在这时,书房外,传来了一阵轻微而急促的脚步声。
“公爷。”
是府上的管家,声音里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惊慌。
“宫里来人了,是王公公身边的……小太监,说,陛下……秘密召见。”
萧战抬起头,将那张密报,随手丢进了身旁的火盆之中。
纸张,在火焰中卷曲,挣扎,最后化作一缕青烟。
“备马。”
御书房。
周天子屏退了所有内侍和宫女。
空旷的大殿里,只剩下他和如同标枪般站立在下方的萧战。
年轻的帝王,脸上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疲惫,但他的双眼,却在烛火的映照下,亮得惊人。
他没有说任何废话。
他从龙椅的暗格里,取出了一个紫檀木的盒子。
盒子打开,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块纯金打造的令牌。
令牌之上,龙纹盘绕,正面是四个杀气腾行的大字。
如朕亲临。
背面,是另外四个,更加触目惊心的大字。
先斩后奏!
“萧爱卿。”周天子的声音,有些干涩,“朕知道,朝中积弊已深,非猛药不能去沉疴。”
他走下御阶,亲手将那块金牌,交到了萧战的手中。
“有些人,有些事,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朕……有时候,也是有心无力。”
他的话语里,充满了无奈和……某种期许。
“这块金牌,你拿着。放手去做,不必有任何顾忌。”
“朕只要一个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