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徐澜,被所有人的目光注视着。
月光仿佛在他素白的袍子上流淌,晕开一层清冷的银辉。
他静立原地,身形挺拔如松,面对这骤然紧绷,一触即发的气氛,脸上却寻不见半分波澜。
吕布的眼神更是阴沉冰冷,好似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其中翻涌着猜忌与审视的暗流。
他死死盯着徐澜,那目光锐利得仿佛要刺穿对方平静的表象,直抵内心深处。
显然,他已经开始怀疑徐澜是私通了曹操和袁绍。
否则,如何解释这二人竟能突破重重看守,精准地潜入此地?
他们甘冒奇险前来,定有极其重要的图谋!
甚至往更深处想,那个潜藏在他阵营内部,尚未揪出的内奸,或许就是眼前这个始终让他看不透的徐澜!
他本就是心胸狭窄、脾气暴躁,且目光不算长远之人。
一旦怀疑的种子落下,便极易在怒火浇灌下疯狂滋长。
此刻,他越看徐澜那副超然物外的姿态,便越觉得是一种伪装,乃是无声的嘲讽。
但就在这时候,吕玲绮却忽然站了出来。
只见少女也猛然往前走出几步,纤细却坚定的身影,毫不犹豫地挡在了徐澜身前。
她抬起脸,目光毫无畏惧地迎上对面父亲那愈发冰冷骇人的视线,决然道:
“爹爹!徐公子定然不会勾结外人!”
她的声音清亮,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在这气氛压抑的庭院中清晰地回荡开来。
“他也不是这种人,您莫要误会他!”
吕布闻言,不仅没有消气,反而好似被火上浇油,胸中翻腾的怒意愈发炽烈。
他狠狠瞪了眼自己这胳膊肘向外拐的女儿,鼻腔里发出一声沉闷的冷哼。
周身那股沙场宿将的惨烈杀气,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使得庭院内的空气更加粘稠,几乎令人窒息。
他强忍着立刻发作的冲动,从牙缝里挤出低沉的声音,带着不容反驳的威严:
“玲绮,你赶紧走开。”
“这里的事情,爹爹自然会妥善处理,无需你插手。”
吕玲绮听到父亲这般说辞,心当即沉了下去,仿佛坠入了冰窟之中。
按她对父亲的了解,吕布越是表现得这般“克制”,便说明他心中的杀意越是坚定,事情越是难以安稳收场。
他所谓的“妥善处理”,很可能便是以雷霆手段,将一切潜在的威胁彻底扼杀!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窜上,让她手脚都有些发凉。
然而,担忧与某种难以言喻的情感,终究压过了对父亲的畏惧。
于是她干脆也心一横,贝齿紧咬下唇,甚至微微渗出了一丝血痕。
她非但没有退后,反而将挺直的脊梁绷得更紧,神情坚决地继续挡在徐澜身前,不肯挪动半步。
那姿态,俨然一副要与徐澜共同进退的模样。
见此一幕,吕布不由微眯起双眼。
眸中最后一丝温度也彻底消散,只剩下凛冬般的酷寒。
“好,很好……”
他几乎是气极反笑,声音低沉而沙哑。
“女儿大了,翅膀硬了,也不听爹爹的话了。”
他重复着这句话,每说一个字,脸上的肌肉便僵硬一分。
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暖意,只有令人心寒的失望。
可他却不会将这股滔天怒气撒在吕玲绮身上。
那冰冷刺骨,宛若实质的目光,便如两把淬了毒的利刃,越过吕玲绮肩头,更加凶狠地钉在了后方始终沉默的徐澜身上。
所有的怒火,所有的猜忌,此刻都有了明确的倾泻目标。
“你……”
吕布的声音如同寒冬里的北风,刮得人脸颊生疼,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与挑衅。
“就这么愿意躲在一个女子身后,让她保护你吗?”
“枉你还有几分男儿模样,竟是如此怯懦无能之辈?”
哗——
吕布在开口的同时,还往前迈出沉重的一步。
靴底踏在地面上,发出清晰的闷响,在这死寂的夜里显得格外惊心。
随后,他便是一步步,不疾不徐,却带着千钧重压,向着徐澜走去。
每一步落下,他周身那股尸山血海中磨砺出的惨烈杀气便浓重一分。
仿佛无形的潮水,向着前方那道白色的身影汹涌扑去。
吕玲绮望着父亲向这里走来,那张面无表情却蕴含着恐怖风暴的脸,只感觉一股前所未有的压迫感袭来。
如同孤舟面对滔天巨浪,渺小而无力。
她的呼吸变得有些困难,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跳出来。
握着剑柄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指节泛白,微微颤抖。
“玲绮。”
吕布的声音再次响起,比之前更加低沉,也更加危险,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
“离开这里。”
这已是最后通牒,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吕玲绮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喉咙干涩得发疼。
她能感受到父亲话语中那不容抗拒的意志,以及那压抑到极致、随时可能爆发的怒火。
然而,目光扫过身后依旧淡然自若的徐澜,却有一种莫名的勇气支撑着她。
她倔强地昂起头,尽管脸色微微发白,但那双眼眸中的坚定之色,却未曾减弱半分。
她依旧牢牢地站在原地,像是一棵扎根于此的小树,试图为身后之人挡住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
吕布的眼神愈发森寒。
见女儿如此执迷不悟,他心中最后一点耐心也终于消耗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