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先是随国师去了天竺佛国,他在那里可不只是参禅礼佛。”
“他在抵达天竺后,跋山涉水,一路艰辛,最终抵达了那座闻名遐迩的那烂陀寺。”
“更厉害的是,他还在万众瞩目之下,将天竺当地最大、最重的一头巨象,给生生举了起来!
当时围观的那些天竺人,仿佛眼珠子都要瞪出来!”
李世民听着,不由微微颔首,脑海中仿佛能想象出那副画面——骄阳之下,自己的儿子力擎巨象,引得异邦之人震骇拜服。
这倒是颇合他这位天可汗对继承人的期许,既有勇力,又能扬大唐国威于域外。
“离开天竺后,我们又去了遥远的欧罗巴。”
李丽质继续讲述,语调轻快,“兄长在那里,还机缘巧合地帮助了一支来自我们大唐的商队,解决了不小的麻烦!”
她虽未详述具体过程,但李世民也能猜到。
在那完全陌生的异域他乡,面对不同的语言和风俗,乃至潜在的敌意,要妥善处理此类事务,绝非易事。
这无疑是对太子应变能力的一种考验。
“还有还有!”李丽质的讲述引人入胜,让李世民也不自觉地放缓了脚步,全神贯注地听着:
“我们还去过一个叫‘非洲’的地方,那里据说有数不胜数的昆仑奴,景象非常原始、蛮荒……”
“就在那里,兄长……他竟然在一处划定范围的草原上,独自面对一头成年的雄狮,并且与之搏杀!”
尽管知道有国师在侧,太子定然无恙,但听到“与狮搏杀”这几个字,李世民的瞳孔还是忍不住微微收缩了一下。
他能想象到那是何等的凶险场面,百兽之王的咆哮与利爪,足以让任何未经战阵者心胆俱裂。
听着女儿娓娓道来,讲述着李承乾离开大唐后这一连串光怪陆离、惊险与机遇并存的经历。
李世民心中不禁泛起阵阵波澜,时而点头,时而面露思索之色。
他暗自忖度,经历如此之多迥异于中原的奇遇与挑战,想必承乾此番归来之后,无论是见识、气度还是心性,都会有不小的蜕变。
说不定,都会让他这个做父亲的,感到些许陌生与惊讶了。
总体而言,他心中是颇为满意的。
这小子期间苦头定然没少吃,风餐露宿、直面猛兽、应对异域复杂局势……这些都极好地起到了磨练意志、锤炼胆魄的作用。
而他之所以盼着李承乾能多吃苦,倒也并非有什么恶趣味。
实在是因他自身在李承乾这个年纪时,便早已投身军旅,开始操持军务。
白日里习练武艺,打磨筋骨,夜晚则研读兵书,推演阵图,常常废寝忘食。
他所经历的那些艰难困苦,生死考验,远非深宫之中长大的李承乾所能想象。
也正是那段岁月的淬炼,才最终成就了威震天下的“天策上将”。
他一直深信“梅花香自苦寒来”的道理。
玉不琢不成器,人不经历风雨磨砺,又如何能担当得起江山社稷之重?
就在李世民心中思绪纷飞,对太子的成长倍感欣慰,并期待着更多艰苦磨砺的故事时。
李丽质却突然话锋一转,她的唇角勾起一抹略带调笑意味的弧度,声音也带上了一丝俏皮。
“对了,父皇,丽质差点忘了说最重要的一处呢。”
她眨了眨眼,语气微妙,“兄长现在啊,正在一个名为‘玛雅’的庞大帝国内进行最后的历练……”
李世民闻言,下意识地点点头,准备听到诸如与当地土人周旋、适应原始环境之类的艰难故事。
然而,李丽质接下来的话,却让他脸上的笑意不由微微一僵。
“但这‘玛雅’帝国的情况,和兄长之前所经历的任何一个地方都完全不同。”
“那里的人,非但没有排斥他这位外来者,反而极其轻易,甚至可以说是热情无比地接纳了他。”
“他所落脚的那座城池的城主,对他礼遇有加,奉为上宾。不仅安排了最舒适的住所,提供了最精美的饮食……”
“甚至还精心挑选了许多身份尊贵、容貌艳丽的当地贵女前去服侍他,照顾他的起居。
那衣食住行的规格,可是极高、极周全的……”
“说不定啊,兄长他现在,都有些乐不思蜀了呢!”
“……”
李丽质的话语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在李世民心中激起了涟漪。
他脸上原本因听闻太子诸多磨砺而露出的欣慰笑意,缓缓收敛了起来,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也随之微微眯起。
一股无形的低气压,开始以他为中心悄然弥漫。
“贵女服侍?”李世民的声音低沉下去,重复着这几个字,每个字都仿佛带着重量。
“衣食住行,全都是极好的规格……乐不思蜀?”
他不由想起史书上记载的那位蜀汉后主,在敌国都城安享富贵,忘却故土,留下了“乐不思蜀”的千古“佳话”。
难道他李世民寄予厚望的太子,他大唐未来的国君,竟也要……
“这小子!”李世民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冷意,“能吃苦,莫非……却要倒在享乐这里吗?!”
“他难道想做那刘禅一般的帝王吗?
若连这点富贵温柔都抵御不住,将来如何能克制己身,勤政爱民,执掌这偌大的江山?!”
李世民暗暗思索着,目光随后落在了神情淡然的徐澜身上。
忽的,一种豁然开朗的明悟感浮现心头!
是了!
国师是何等人物?
其智慧如海,深不可测,行事又岂会无的放矢?
这一切……这看似荒诞的、与之前艰苦历练形成鲜明对比的“享受”,恐怕也早在国师的预料与掌控之中吧?
不!或者说……这根本就是国师精心设下的计划!
徐澜感受到李世民骤然变化的目光,微微偏头,眼中掠过疑问:“?”
只见李世民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翻腾的情绪,随即整理了一下袍袖,对着徐澜,极其郑重而恭敬地深深一揖。
他的动作缓慢而庄重,充满了发自内心的敬服。
直起身后,李世民才用一种带着叹服与了然的语气,缓缓说道,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宫道上:
“朕……明白了。”
“自天竺举象,至欧罗巴助商,再至非洲搏狮……
此前的种种试炼,无不是磨砺太子的体魄、胆气与意志,令其在艰难困苦、生死危机之中,学会坚持,懂得担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