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就使得安纳森此刻的状况可谓是凄惨到了极点。
他的右手手腕处空空荡荡,左边的整条胳膊也齐肩而断,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废人”。
同时因为之前的大量失血,他的脸色仍旧如同金纸一般苍白,看不到丝毫血色。
身体也是虚弱到了极点,连站立都需要仆从的搀扶。
哗哗——
他在仆从的小心翼翼地搀扶下,艰难地爬上了前来时乘坐的那辆华丽马车。
马车之内,气氛死寂得如同坟墓,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没有人敢多说一句话,甚至不敢大声呼吸。
所有幸存的仆从和管事都低垂着头,缩在角落,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他们生怕任何一点细微的声响或动作,都会触怒安纳森,惹来杀身之祸。
毕竟,在威尼斯总督府门前那最危急的关头。
他们因为对徐澜那鬼神莫测手段的恐惧而迟疑着,不敢立刻上前救治安纳森。
虽然面对那来自东方的恐怖恶魔所带来的生死威胁,任何惜命之人都会做出如此选择。
但这种理由,显然无法让心胸狭隘、刻薄寡恩的安纳森对他们放下芥蒂,甚至很可能因此怀恨在心。
马车一路颠簸着,朝着拉文纳的方向缓缓行进。
一路上的沉默,仿佛没有尽头。
几日之后,风尘仆仆、疲惫不堪的马车队伍,终于抵达了拉文纳。
当安纳森再次被仆从们从马车里搀扶下来时。
他的模样与几日前气势汹汹,带着百名精锐士兵离开拉文纳前往威尼斯时相比,简直判若两人,落魄凄惨到了极点。
往日那身华贵的绸袍,此刻早已变得污秽不堪,沾满了血污和尘土,皱巴巴地裹在他身上。
因为重伤和一路的颠簸劳顿,加之还有心理上的巨大打击。
他原本那肥硕如山的身躯,竟然肉眼可见地消瘦憔悴了一圈。
其脸上的肥肉似乎都松弛了下来,眼窝深陷,眼神涣散无光,充满了惊恐与颓败。
当他再次来到父亲图斯那冷硬风格的宅邸时,不由咽了下唾沫。
哗——
安纳森走了进去,便看到端坐在那张硬木高背椅上,面色冷峻的父亲图斯时。
霎时间,他便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和支撑,双腿一软,“砰”的一声,直接重重地跪倒在了冰冷坚硬的地板之上。
他甚至顾不上断臂处传来的剧烈疼痛,当即扯开嗓子,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嚎声。
声音中充满了委屈、恐惧和后怕。
“父亲!父亲啊!!威尼斯有恶魔!真正的恶魔!”
“那些该死的黄皮猴子里面,有一个是披着人皮的恶魔!”
“他、他掌握着能杀人于无形的邪恶手段!根本不是人力所能对抗的!”
图斯将军这次见到安纳森,心中也是猛地一惊。
他那仅存的独眼骤然收缩,锐利的目光如同鹰隼般,瞬间锁定在安纳森那空荡荡的右手腕和左边空悬的袖管之上。
他的眉头死死地皱了起来,拧一个“川”字。
这废物儿子虽然不成器,但毕竟是自己的独子,如今竟然被人伤成了这副模样?
在听到安纳森那如同见了鬼般的哭诉后。
图斯心中非但没有生出同仇敌忾之意,反而猛地一沉,一种极其不妙的预感袭来。
他顾不上去细究那所谓的“恶魔”和“无形手段”,而是猛地身体前倾,语气焦急地直接问出了他最关心也最关键的问题。
“所以你此次前往威尼斯,带着大总督的亲笔文书和整整上百名精锐士兵!”
“结果非但没有完成大总督的命令,成功剿杀那些异邦人?”
“反而……反而自己还弄成了这副鬼样子?!”
图斯的声音不自觉地拔高,带着难以言喻的愤怒和少有的恐慌。
为了清剿几个微不足道的异邦人,他亲自舍下脸面去求见大总督,动用了宝贵的人情。
最终才换来了大总督的亲笔签署文书和调兵许可。
结果呢?
这么一件在他看来手到擒来、轻而易举的小事,竟然被这个废物儿子办成了这副烂摊子?
事情没有办成,还让自己身受重伤,没了一只手臂。
这让他日后在大总督面前该如何交代?
他在大总督那里的印象和评价,岂不是要一落千丈?
图斯简直不敢去想象那后果。
不过就在这时,图斯脑海中电光石火般闪过一个更可怕的念头。
他的心脏猛地一跳,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他紧张地急声追问,一连抛出了三个问题。
“那些士兵呢?!我派给你的那些士兵呢?!”
“他们怎么样了?!有没有跟你一起回来?!”
“他们人在哪里?!”
他的独眼死死地盯住跪在地上的安纳森,目光森冷。
然而,面对父亲那焦急万分的追问,安纳森却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支支吾吾起来。
他眼神闪烁,不敢直视父亲那锐利如刀的目光,肥胖的脸上血色尽褪,只剩下惨白和惊慌。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一些呜咽,半天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说!!”
图斯看到他这副模样,心中的不祥预感如同冰冷的潮水般迅速蔓延开来,几乎要将他的心脏冻结。
砰!!
他再也按捺不住胸中翻涌的怒火与焦虑,猛地一拍椅子扶手,发出一声巨响,厉声喝道。
声音如同炸雷,在房间内回荡,充满了威严和压迫感。
听到父亲如此冰冷严厉,仿佛蕴含着雷霆之怒的喝问,安纳森被吓得浑身一个哆嗦,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他这才像是终于认命了一般,深深地低下头去。
用极其微弱、宛若蚊蚋般的声音,颤抖着低声解释道,语气恐惧:
“他、他们……都……都被那个恶魔……给……给杀了……”
“全军……覆没……一个……都没能逃出来……”
安纳森的话语断断续续,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更是细不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