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就是这封文书，令自己夫君劳心伤神？
李世民感受到皇后指尖传来的暖意和关切，紧绷的心弦稍稍松弛了一丝。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
脸上原本的沉凝之色，此刻在面对最信任的妻子时，也终于流露出真实的疲惫和无奈。
“观音婢……”
李世民的声音有些低沉，带着一丝沙哑：
“你来了。”
他抬手，轻轻覆上长孙皇后按在他眉心的手背。
那温软的触感，让他心中的烦闷稍减。
长孙皇后敏锐地捕捉到了丈夫眼中那不同寻常的沉重。
她黛眉微蹙，声音依旧轻柔，却多了一丝探究：
“陛下，到底发生了何事？”
她目光再次落在那份楚州文书上：
“可是楚州……出了什么变故？”
能让这位开创贞观盛世、面对突厥再多铁骑都面不改色的天策上将，露出如此凝重甚至茫然的神色。
此事，绝不简单！
李世民沉默了片刻。
他深深看了长孙皇后一眼，眼神复杂。
随即，他拿起那份楚州加急文书，递了过去。
动作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重。
“你自己看吧。”
长孙皇后接过文书，心中疑惑更甚。
她展开文书，借着明亮的烛光，目光迅速扫过上面的文字。
起初，她的神情还带着惯常的沉稳和关切。
然而——
当她的视线触及那“仙人”、“掠空”、“逾电”、“声震九野”等字眼时！
长孙皇后温婉的面容瞬间凝固，眼眸也猛地睁大！
瞳孔深处，更是充满了震惊！
“仙……仙人？！”
长孙皇后失声轻呼，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她抬起头，望向李世民，眼神里充满了惊疑：
“陛下！这……这……”
她喉咙动了下，似乎想说什么，却又被巨大的荒谬感堵住。
李世民迎上妻子的目光，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笑意。
他缓缓点了点头，声音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觉得荒诞的感觉：
“楚州刺史是这么写的。”
他顿了顿，补充道，语气颇为无力：
“而且他奏报说，楚州境内，目睹此异象者甚众。”
“故而这并非他一人之言。”
轰——！
长孙皇后只觉得脑海中仿佛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她握着文书的手指，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
“众……众目睽睽？！”
她喃喃重复着，声音带着一丝恍惚：
“这怎么可能？！”
“世上……竟然真有仙人存在？！”
这颠覆世界观的冲击让她整个人都有些发懵。
她自幼熟读诗书，通晓史籍，更随李世民经历过隋末乱世，见识过无数风浪。
鬼神之说，她向来敬而远之，更倾向于人定胜天。
可如今……
这白纸黑字，加盖刺史官印的加急奏报！
言之凿凿，众目睽睽！
由不得她不信！
那既然仙人存在，掌握有远超世俗的力量，那他们这些凡人的存在、拼尽所有取得成就，又有什么意义？
反正都会被对方随手毁灭。
而且若真有仙人存在，那古籍中记载的诸多异兽、大妖，又是否存在？
这天下，到底会变成何等样子？？
阵阵刺骨寒意，悄然爬上她的脊背。
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手中的文书，指节都有些发白。
李世民看着妻子那失魂落魄的模样，心中亦是五味杂陈。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低沉地继续道：
“更蹊跷的是……”
他目光转向御案上另外几份摊开的、来自吐蕃、高丽、西域等地的急报。
声音带着锐利之感，却又夹杂着更深的困惑：
“楚州奏报所言仙人掠空之时……”
李世民的手指重重地点在那几份急报上：
“恰与吐蕃、高丽、西域等邦……王庭倾覆、诸王或死或降之日……”
他微微一顿，目光如电，扫过长孙皇后：
“完全吻合！”
轰——
这句话如同九天惊雷，狠狠劈在长孙皇后已然混乱的脑海深处！
仙人掠空，与诸邦一日倾覆的时间完全吻合？！
这绝非巧合！
一个荒诞却又令人毛骨悚然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在她心中疯狂滋生！
“难道……”
长孙皇后声音发颤，带着前所未有的惊骇：
“难道那掠空而过的‘仙人’……”
她艰难地咽了口唾沫，目光死死盯着李世民：
“便是那弹指间倾覆诸邦的幕后之人？！”
这个念头太过惊世骇俗！
太过匪夷所思！
可眼前这铁一般的事实，却由不得她不往这方面想！
李世民沉默着。
他没有立刻回答。
只是紧锁的眉头和深邃如渊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