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的他,是何等的英雄人物?
便是圣人弟子当面,也敢放声大笑,与之称兄道弟。
可如今呢?
赵公明缓缓地抬起头,那张国字脸上,早已没了当年的飞扬与豪迈,只余下被岁月与神职打磨出的,几分无奈的平和。
他看着眼前这几位昔日的死敌,心中那股子早已沉寂的怨气,竟又如那死灰复燃的火星,悄悄地,烧灼了一下他的道心。
凭什么?
凭什么你们一个个的,还能逍遥于洞府之中,参悟那无上大道,教徒传法,快活自在?
而我赵公明,却要被困在这方寸神位之上,神魂受那封神榜的制约,修为再无寸进,每日里只能与那人间的香火铜臭打交道?
凭什么我那三位妹妹,也要因我之故,上了这神榜,失了那逍遥之身,在这天庭之中,做个看管斗府的小神?
这股子不平之气,在他胸中翻涌,几乎就要脱口而出。
可话到了嘴边,他又生生地,将这股气咽了回去。
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处?
败了,便是败了。
败者,便要认。
他如今,不是那个一言不合便要祭出法宝,与人做过一场的赵公明了。
他是天庭的财神,是玉帝陛下的臣子。
他有他的规矩,有他的身不由己。
赵公明缓缓地松开了那握着铁鞭的手,对着赤精子,对着他身后那一张张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孔,不咸不淡地,还了一礼。
“不敢当诸位上仙一声道兄。”
“贫道如今不过是天庭一小神,奉旨当值罢了。见过广成子上仙,见过诸位上仙。”
公事公办,不叙私情。
赤精子听了,脸上那笑容便有些僵。
广成子见状,上前一步,对着赵公明微微颔首,那张古拙的面容上,神情倒是诚恳了几分。
“公明兄何出此言。”
“当年封神量劫,乃是天数使然,亦是圣人老师们的博弈。你我皆不过是那棋盘之上的棋子,身不由己罢了。”
“如今千年已过,尘埃落定。昔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又何必再分什么上下尊卑?”
他这番话,说得是冠冕堂皇,却也算是一番体己话。
圣人博弈,棋子遭殃。
这道理,谁人不知?
只是,这话由他这胜利者说出来,落在赵公明这失败者的耳中,那滋味,便又不同了。
赵公明心中冷笑。
好一个身不由己。
好一个过眼云烟。
你们阐教,失了几个三代弟子,便哭天抢地,说我截教不讲道义。
我截教呢?
万仙阵破,精英弟子死伤殆尽,侥幸活下来的,不是被你们度去了西方,便是如我这般,上了那封神榜,成了天庭的鹰犬。
这笔账,又岂是一句天数使然便能轻轻揭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