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云散得比预想中更快。
苏承站在焦土中央,靴底碾碎半片焦黑的银杏叶。
掌心的劫火印记正随着最后一缕雷纹淡去,皮肤下却仍有细不可察的热流游走——那是方才逆轰虚影时,被九境戒偷偷截留的雷能残韵。
他垂眸盯着自己的手,指节微微蜷起又松开,喉间溢出一声低笑:"程序..."尾音消散在风里,像一片被揉碎的云。
"苏承!"
林婉儿的声音带着少见的急切。
这位总端着内院弟子清傲的姑娘此刻正攥着腰间的青玉笛,发梢沾着劫后未散的湿气,眼尾泛红:"你看!"她抬手指向西北方,玉笛尖端泛起幽蓝灵芒,"第八境方向......有和方才劫火一模一样的波动!"
苏承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抬起手,九境戒在腕间泛起微光,识海深处的面板突然跳出一行乱码——那是平时绝不会出现的异常数据。"楚天策。"他头也不回地唤了一声。
"在。"楚家少主不知何时已跃上旁边的断墙,玄色披风被风卷起,指尖掐着枚青铜罗盘。
他转动罗盘的动作顿了顿,抬头时眉心凝着霜:"波动源在影境深处的幽谷,和我们之前标记的影将位置完全重合。"
千里外的幽谷。
影将的指尖正抵在石台上。
他能清晰感觉到,胸口那道被九曜种下的红丝正像活物般翻涌,每一次震颤都扯着他的心脏发疼。"噗——"他突然呛出半口黑血,染在石面的水痕里,却在抬眼的瞬间愣住。
掌心里不知何时多了道银纹。
那纹路像被火舌舔过的银箔,从指根蔓延到虎口,走向竟与苏承掌心的劫火印记分毫不差。
更诡异的是,银纹中央有簇极的火焰在燃烧——没有温度,没有光亮,却让他的识海深处泛起熟悉的刺痛,像是被什么封印了千年的记忆在撕咬枷锁。
"这是......"他低吟着,指尖轻轻碰了碰那簇火焰。
石台下的深潭突然炸开。
星璃的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她蜷缩在影境最深处的密室里,额角的银鳞纹路正渗出细密的血珠,每一滴银血在地面的青铜阵图上,都发出"嗤"的轻响,渐渐勾勒出一行古篆:【影燃主火,名归双曜;一破虚妄,一斩天律】。
"这是祭司血脉的预警。"风无痕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这位曾镇守第四境三百年的守关者此刻卸了玄色法袍,露出左臂狰狞的缝合痕迹——那是被系统剥离权限时留下的伤。
他俯身盯着阵图,指节叩了叩"主火"二字:"你们的劫火不是系统给的,是......"他顿了顿,抬头时眼底有冷光:"是上古大能写代码时漏掉的初始源火。
就像建房子忘了堵墙缝,风才灌得进来。"
星璃抹了把额角的血,银血在她掌心凝成细的星芒:"所以影将的火......"
"和苏承同源。"风无痕截断她的话,"数据同源,因果同源。
他们现在是两根拴在同一根线上的引信——"他突然抬头看向北方,"就看谁先炸。"
第八境孤峰。
陆沉的玄铁座椅在他起身时轰然碎裂。
他盯着眼前悬浮的半透明光屏,上面原本该显示"影将·完全受控"的字样,此刻却跳出猩红的"权限异常"四个大字。
更让他瞳孔收缩的是,光屏角的"陆沉"铭牌正在崩裂——那是九曜赐予守关者的身份印,每道裂痕都意味着他对系统的掌控力在流失。
"不可能!"他一拳砸在石桌上,石屑纷飞间,整座孤峰都在震颤,"复制体该是没有灵智的傀儡!
怎么可能......承接劫火?"他指尖凝聚起幽蓝的法则之力,试图切断与影将的控制链,可那缕联系刚触到法则之力,就像活物般扭曲着躲开了。
"你断的,是锁链——不是命。"
影将的声音突然在识海响起。
陆沉猛然抬头,却见光屏里的影将正站在幽谷的石台上,掌心的银纹火簇烧得更盛。
他的眼神不再是往日的空洞,而是带着几分苏承式的冷冽:"九曜玩家是蝼蚁,可你看......"他抬手按在胸口,红丝突然炸开,"被锁在程序里的守关者,又算什么?"
陆沉的喉结动了动。
他突然注意到,影将背后的深潭里,不知何时浮起了半块青铜残碑——碑上刻着的,竟是苏承方才在雷劫中见过的"数据接口"。
与此同时。
苏承正站在焦土上,垂眸盯着自己的掌心。
方才还隐去的劫火印记,此刻又泛起极淡的银光,像有只无形的手在隔着皮肤轻挠。
他突然想起影将第一次出现时,九境戒发出的那声异响——当时他以为是复制关卡的正常波动,现在想来......
"苏公子?"林婉儿的声音从旁传来,带着几分担忧,"可是哪里不舒服?"
苏承抬头,朝她笑了笑。
可那笑意没到眼底——他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顺着劫火印记的纹路,从九境戒最深处爬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