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佐悄声对李佑道:“小弟你不常在西水,本地民间刘巡检名声确实不是很好,凶残霸道得很。”他又怕李佑不能深刻的理解,举了个例子道:“跟父亲在县城做捕头时的名声差不多。”
李佑回想了一下,见了几次感觉那刘巡检不是什么凶狠样子啊,莫非是他这眼力没有修炼成么还是刘巡检太过于会伪装
砰的一声,李父猛然以拳捶桌,几近癫狂的喊道:“你们都懂个屁你们知道刘家女儿为何是望门寡么知道他家订婚女婿当年是怎么死的么虽然没证据,但传言是婚前忤逆了刘巡检,被沉了太湖淹死”
好劲暴的消息屋内所有人都惊呆了。
“你们敢拒绝么你们敢拒绝么”李父继续捶桌大喊,十分狂暴了。
李佑脑子嗡嗡乱响,这样的老丈人还是不要有的比较好吧。
李佐惊完了目送一丝同情给李佑,小弟,你惨了
本来这传闻知道的人不多,李父当年身为县衙大捕头,消息灵通,还是隐约晓得一些。知道了刘巡检的手段,势力又比自家大,提出的要求李父哪敢拒绝。但家里别人不清楚,李父一直独自承担着莫名的压力,最后导致神态失常。
话说回来,这也是李父自己吓自己了,事情本没有这么严重。关键是李父他这辈子阴狠事情也干得不少,心里这样的事情装的越多,了解的越深,对此越是敏感,也越是害怕遭遇到自己身上。今天总是疑神疑鬼的担心这是自己不积阴德报应来了,结果终于被朱氏说的“报应”两个字引得发作了。
一句话,心里越有鬼的人越是怕鬼。二句话,有了亏心事,才怕鬼敲门。
李佐小声说:“这个,只要让刘巡检自己打消主意就行了吧”
李父气极而笑:“怎么打消砍掉小二一条腿还是剁掉一只手那刘家自然就打消了念头。”
李佑吓得一哆嗦道,我怎么说也是县衙典史,不至于被如此对待吧。今天父亲情绪有点莫名其妙的失常,说出的话真不能全听。家里人都太激动了,商量不出什么,还是自己回去想想法子。
想到这里,李佑说:“这两日县衙事多,儿子忙碌得很,暂且回县里了,至于这亲事,儿子自己想办法罢。”又安慰母亲说:“父亲危言耸听,母亲请放心好了,不会有什么事情。”
一路上,李佑渐渐冷静下来。心里思考此事,其实哥哥说的也没错,只要让刘巡检自己打消主意就好了,别的暂时不用担心。
说实话,那刘家小姐李佑打心眼里不想娶是寡妇,这很好,心理够刺激;是望门寡,更好,还能是个处;她爹是个官员,好上加好,名声差点就差点,这不奇怪。但形貌奇异又是个哑巴,娶了这样的妻子,他这风流名士的面子往哪里放,说出去让人笑死,只会让人家指指点点说这李典史为了攀结官员脸都不要了。难道一辈子就守着这么个人
更何况母亲说的没错,没有刘家他李佑是个典史,有了刘家他李佑还是典史,委屈自己图的什么当主管某项政务的典史,手里实惠未必比巡检差了多少。
其他倒也不过于害怕,巡检是受知县辖制的,一县之主虽然任命不了世袭巡检,但却有权力上奏要求免掉本县巡检。在这个后甲申时代,文官当国的体制下,有陈大老爷罩着,再加他薄有名声,刘巡检应该不会乱来。
想通了这点,李佑真是觉得父亲今天忒反常,看来就算是父亲这样的一代强人,内心也是有很隐秘的脆弱点,发泄发泄也好,对心理健康有益。真是江湖越老、胆子越小啊。
不知这刘巡检看上本人什么了要坚决改正之。得想法子推掉这门婚事啊。
第一集初来乍到第40章古人不可法也
回到县里住所,见小竹不知从哪弄了身新衣服,上身是浅红带暗纹的窄袖对襟扣身纱衫,下面百褶绣花白底绢裙,一身鲜艳夺目配上小腰身,真是杜牧写的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啊。
“老爷,这样好看吗”小竹满怀期待的问。
李佑围着小竹转了一圈,语重心长道:“看这料子都是上好纱绢,一身起码二三两罢你攒的月钱就全花在这里了你才十三岁,小小年纪当以勤俭为荣,不可如此奢侈。老爷我都没穿过这样贵的”
真没意思,为什么外头都说老爷是风流有趣的人呢,小竹扁嘴低头委屈道:“奴家没乱花月钱”
李佑吃惊道:“难道你把老爷给你的菜金拿去挪用了看来咱们不能住这里了,左邻右舍都是公门中人,近墨者黑啊,净学这些不好的。”
金宝儿正在屋里小睡,听到外面李佑声音,起身出来正好碰到这一句,便代为回答道:“老爷不要训小竹了,这是奴家不穿了送给她的。”
李佑看看金宝儿,又看看小竹,个头果然差不离,衣服还真能换着穿。想起自己的心事,便放了小竹对金宝儿说:“正好和你说个事,嗯,你不能这样不明不白的在我这里了。”
金宝儿闻言脸色慌乱,不由得捂住心口颤声道:“老爷想怎样”
“你不要想差了我的意思是给你定个妾室的名分,这两天我要大摆宴席,庆祝一下此事。回头再禀报父母,一定准许的。”李佑看金宝儿要误会,可别吓出毛病,赶紧继续说。
不过她能有情绪了似乎也是好事啊要这会儿还是平平静静无动于衷,李佑就真要怀疑自己的魅力了。
金宝儿脸色渐缓道:“记得午前你家小厮来这里找你,道是有老爷你的喜事,该是谈婚论嫁的事情罢,老爷这时候为奴家定名分似乎不妥当”
“妥自然妥的很”李佑点头道,又唤过小竹吩咐:“以后不要乱叫了,要称金姨娘”
金宝儿横了李佑一眼,对小竹说:“你我都是可怜的人,仍以姐妹相称即可。”她这个妾其实也仅仅是个名分而已,本质上金宝儿还是小竹一样的,卖身契都在李老爷手里,法律意义上都视为奴婢一类。
便有二十一世纪的看官问了,李佑太没人性了罢,人家许多别的主角都是大方豪气的撕掉卖身契,讨得美人感动涕零,哪有李佑这样死捏着卖身契藏好不放的,没有一点从来自现代穿越人的大气度。
可要说的是,一来在客观上,以本朝制度,真撕了卖身契就成黑户人口了,金宝儿和小竹纷纷表示当黑户压力很大;二来在主观上,都是花了钱的,凭什么要李佑当白纸撕了放那看着玩不成啊
话再说回来,李佑为何要大张旗鼓的纳妾
在路上李佑就想好了,不能硬和刘巡检顶对。若直接拒绝,无异于打刘家的脸,毕竟刘巡检是个九品命官,还是有杀婿前科的官不要这样的好。但自污名声似乎是一个不错的办法,能叫刘巡检主动放弃。上次那关家议亲不就是被李佑的名声吓退了吗
李佑两辈子也是读过几本史书的,若论自污最出名的二位是秦国王翦和汉代萧何。为效法古人,李佑很是追忆了一番先贤事迹,追忆完就愤而曰:“古人不足法也”
这二位先贤的自污手段无非就是求田问舍、收人钱财而已,此类行为放如今这年头也算是自污李佑对此唏嘘不已,古代果然民风淳朴,可惜世变则时移,往昔不可追矣。
感慨完后左思右想,刘巡检不是想招婿么,若他好色如命风流浪荡,那刘家还敢嫁女过来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