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杳听到她唱的是:“论到睡了的人,我们不愿意弟兄们不知道,恐怕你们优伤,像那些没有指望的人一样。我们若信耶稣死而复活了,那已经在耶稣里睡了的人,神也必将他与耶稣一同带来。我们现在照主的话告诉你们一件事,我们这活着还存留到主降临的人,断不能在那已经睡了的人之先,因为主必亲自从天降临,有呼叫的声音,和天使长的声音,又有神的号吹响,那在基督里死了的人必先复活。以后我们这活着还存留的人,必和他们一同被提到云里,在空中与主相遇,这样,我们就要和主永远同在。阿门。”
那一刻,他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当总院的那几个勤杂工用泥土将这个风华正茂的身体彻底的掩盖之后,凌杳和几个士兵用军人特有的方式来祭奠这个小小的芳魂。
“举枪”凌杳的声音有些沙哑,也许是流水带走了太多的水份吧,但是他仍然用尽所有的力气来喊:“准备,放”
一阵阵枪声,飘荡在公墓的上空,雨,更大了。
凌杳认识秀婉已经有两年了。1931年上海事变,凌杳在火线上参军,后来身受重伤,如果不是秀婉的悉心照料,他还能不能再站起来,真的是一个未知数。他也永远忘不了,当他伤愈即将归队的那个晚上,在他用口琴吹奏的友谊天长地久那悠扬的乐声中,她那种羞怯的带着笑意的眼神。她那天在他的脸上亲了一下,后来他才知道,那是她的初吻。那时的人,把这些东西看得很重很重,凌杳不知道,这个小护士的心里,从此就只有他了。可是他却无法回报她,因为他已经有了沙罗,有了他们的孩子。他不知道怎样对秀婉说这个事情。
他们通了好几次信,秀婉的字写得真漂亮,这让喜欢用键盘胜过用钢笔的凌杳无比的惭愧。但是更让他难以释怀的是秀婉的信里越来越明显的热情和提示她在等他来挑明她想要的话,无论怎么样,女孩子总是很矜持的。
他不知道怎么做,在部队转移驻地后他们有好一阵子没有联系,国民军最后推翻旧帝国的战役,第4军没有参加。当局虽然决定把首都迁到南京,但是革命发源地广东的地位仍然需要第4军这样的与革命同时诞生的部队去守卫。当然,他们守卫的并不仅仅是一种象征,而是祖国的南大门。凌杳当上了少尉排长,一年以后,又升为中尉连长。和遇到传奇经历的路晓飞相比,他的军衔相差太远。和连年厮杀在第一线,战功和伤疤一样数不清的古地相比,他的经历也要简单得多。当他当上少尉之后,曾经被上级派到中央军校参加了一个短期的干部培训班。
当他在中央军校的接待室见到秀婉的时候,他一脸的惊讶让秀婉撒娇一般的翘起了小嘴,说,看起来,你并不欢迎我啊。凌杳一时之间,真不知道该怎么对她说了。那天晚上,凌杳陪秀婉去吃了一顿她向往已久的西式烛光晚餐。那天的秀婉很高兴,她的家庭条件很好,或许,她早就该谈一场罗曼蒂克的恋爱了。可是,凌杳终于还是狠下了心,在按时返校之前,把自己已经有了妻子和孩子的事情告诉了她。他知道自己深深的伤害了这个女孩,他只是不愿伤害她更深。
凌杳不知道秀婉回去以后流了多少泪,他们依然通着信,可是,很长一段时间内,她的信,总有几个不注意的角落,有几个字的自己是被水模糊了的。当然,是泪水。而最让他感动的是,当他挤出了极其珍贵的时间到贵阳去寻找沙罗母子未果之后,秀婉就利用总院相对较多的休假,主动的帮他承担起来寻找沙罗母子的责任。在这之后的一年多近两年里,秀婉走遍了西南三省的重要城市,拿着凌杳曾经给她看过的沙罗母子的照片,就这么一次次不辞辛劳的奔走着。当凌杳一次次的陷入绝望的时候,都是她在安慰他,会找到的,一定会找到的。
如今,沙罗母子还是没有找到,但正像秀婉所说的,或许有一天,他会在某一个街头突然的遇见她。可是,她自己,却再也不会为他们的重逢微笑和流泪了。
她再也不会忧伤了。
凌杳读着自己和秀婉的一封封书信,回忆着姑娘的音容笑貌,他知道,自己欠她的,实在太多了。
“报告”通讯兵小吴打断了凌杳纷乱的思绪,站在门口说:“连长,营长要全营所有连以上干部到营部开会”
“知道了。”凌杳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把那些珍贵的信放好。整理了一下着装,戴好帽子走出了营房。他知道营长刚刚去参加团里的会议回来,也知道各级军官开会意味着什么。来吧,他现在正需要一场血的洗礼,好让他忘掉那些致命的哀伤。秀婉的死,得算在这些浪漫著称的高卢人身上,如果不是他们的野蛮入侵,秀婉或许不会陷入这种深深的哀恸和绝望之中。至少现在不会
营长的话只有一句:“奉上级命令,我部必须在24个小时内集结出发。”没有说要去哪,也没有人问,但是大家心里都明白。他们心里都有一个信念要让任何一个敢于侵犯我神圣领土的人知道,中华,不可辱。任何人,任何国家,都不可以
第一二一章向前,向前,向前
所有的证据都表明,法国人的这一次行动是蓄谋已久的入侵。他们已经不满足于象以往那样在边境线上移动界碑这种被新上台的内阁讥讽为“小偷小摸”的行为,也不仅仅满足于将中越边境线向北移动几公里,他们这一次的目标是广西右江西岸的土地,甚至是南宁和整个邕江流域直至和广州湾法租界全部连成一片。
为了达成这一目标,法国人在越南北部集结了2个法国师其中1个摩步师1个步兵师、1个阿尔及利亚步兵旅、1个突尼斯步兵旅、1个塞内加尔步兵旅、1个科特迪瓦步兵团,以及一个由欧洲各国的逃犯、死囚和城市无产者组成的有名的外籍兵团和由越南人组成的2个师。另外还有一个停泊在广州湾的远东舰队及下属的海军陆战队。除步兵外,还有一个约90辆坦克组成的坦克团,以及120架作战飞机,总兵力约10万人。这几乎是法国海外可以动员的武装力量总数的三分之一。这些部队被通编为法国远东集团军,由马丹肖菲耶中将担任总司令,两个法国师的师长分别是德波利尼亚克准将和赛巴斯蒂安少将。广州湾的法国远东舰队有1艘战列舰,3艘巡洋舰和7艘驱逐舰,由海军少将肖恩指挥。
事实上,南京最高当局早在几个月前就得到了法国人在越南有异动的情报。但是当局所抱有的西方人非常强大的意识让他始终没有考虑用武力来和法国人解决边境问题,而是把希望寄托在了英国人的调停之上。而且他始终认为在国内各种矛盾没有得到充分的解决以前,绝对不能轻启对外的战端。对倭寇如此,对法国人同样如此。殊不知,法国人正是从当局的步步忍让中得到了勇气,当局为了讨好法国人撤走了驻防中越边境的正规野战军的做法实在让法国人看不到不把这次入侵落到实处的理由。而当局把希望寄托在英国人身上,更是完全忽视了这两个国家在欧洲已经结成盟国的基本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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