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回家(2 / 2)

如果是前者,只能说是他不了解程昱,程昱并非心慈手软之人,用金鑫的话来说,多情又无情,如果是后果,那就是脑子出了毛病,得去看脑子。

楼下的歌舞厅是个酒吧、KTV、舞厅一体的娱乐场所,大厅是卡座,将巨大的舞厅围在中央,四周围分散着KTV包厢,隔音极好,将屋内外嘈杂的音乐隔绝开来。

舞厅里放着兔子舞的音乐,五颜六色的炫彩灯光明明灭灭,巨大的音乐声直敲在心脏上,震得耳膜生疼,舞厅中央,认识不认识的人一个搭着一个肩膀,随着音乐节奏,蹦蹦跳跳,就有沪市分公司的员工跃跃欲试,但碍着程总还在,不好单独出行。

路圆满还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眼睛不够看,瞅哪儿都好奇。程昱紧扣住她的手,唯恐把她弄丢了。服务生引领着他们来到一个巨大的包房,对程昱说:“这是我们这里最大的包间,您看行不行?”

程昱打量了下房间的环境,点了下头,说:“可以,就这间吧。”

程昱又瞧着旁边叫不上名字的员工,说:“今天尽情玩,吃什么喝什么尽管点。”又叮嘱小赵照顾好他们,并帮着结账,便拉着路圆满往出走。

后面就要员工喊道:“程总,你不和我们一起玩?”

程总笑:“我在这儿你们玩不好,我们就不打扰了。”

后面就是人哄堂大笑,叫着:“还是老板和老板娘体恤我们。”

程昱拉着路圆满出来,吩咐服务生:“再帮我开一间房,小一点就可以。”

服务生眉开眼笑,把这边的包厢交给另外的服务员吗,亲自带着他们去了一间比较小的包间,程昱看了觉得比较满意,就定了这间,又点了水果、零食,

给了服务生小费,打发她出去。

等她出去,路圆满闪烁着兴奋的双眼,说:“我早就想来这种地方见识见识,终于来了。”

程昱拉她在自己身边坐下,笑说:“你没跟我说过,否则在燕市时就带你去了。”

路圆满:“我给忘了,是上学时特别想去。我们宿舍一个同学在校外认了个干哥哥,经常带她出去玩,回来就跟我们讲有多么好玩,她想带我们去,不过我们都觉得她那个干哥哥不像是个好人,没敢跟着去,又听说歌舞厅这种地方很乱,就想着有靠谱的人带着才行,完了一直没找到靠谱的,就一直没去成。后来毕业了回家里住,我爸妈管得也严,不让我去这种地方,我也就给忘了。”

“你顾虑得对,这种地方人员太杂,我也只去过两回,都是跟着金鑫去的。”

小包间里面灯光昏暗,程昱将路圆满搂在怀里,问她:“是想唱歌还是去跳舞?”

路圆满在他怀里蹭了蹭,将腿搭在真皮沙发上,说:“都不想,先休息会。”

这正和乐程昱的心意,他将下巴轻搭在路圆满的头顶上,摩挲着她耳侧的软肉,从喉头挤出个“嗯”的音节。

路圆满被他摩挲的很舒服,像只被主人抚摸着肚皮的小猫,慵懒地享受着,更不想动了,好一会儿才说:“你说,梁晶莹还会留下来吗?”

她听程昱说过,梁晶莹这人工作能力还是很不错的,来了沪市分公司这段时间,工作也很认真努力,是个人才。

程昱撸猫撸也也很舒服,声音发软地说:“随她喽,愿意留下来还是分公司副总经理,要是想走,也不强留。”

大包间里,小赵和沪市分公司的同事唱歌、喝啤酒、吃零食,打成一片。他一直关注着梁晶莹,提心吊胆,唯恐她又给程总惹出什么事儿来。见她以身体不舒服的名义提前离席,并没有跟着过来,总算松了口气。刚刚程总叮嘱他帮着结账,不用管他了,小赵就更放松了。

但放松也不是真的放松,他刚和旁边的同事碰了杯,就敏锐地捕捉到程昱的名字,立刻侧过耳朵小心偷听,听到大家都在夸老板大方帅气,夸老板痴情,羡慕老板娘,才微笑着放下心来。

在沪市公事办完,燕市公司的高管们包括小赵助理都返

回了,程昱带着路圆满又在沪市里玩了两天才回去。

返程的飞机上,路圆满感慨:“才出来4天,就跟出来了十天半个月似的。出去的时候激动,回来的时候也激动。在家的时候想出去,出去了又想回家。”

程昱:“那你喜欢出去吗?”

路圆满不假思索地说,“喜欢,但不能时间太长。”

程昱:“好,以后我们多做短途旅行。”

被小赵从机场接回家,路圆满感受到了“久别重逢”般的热情。

何秀红和路志坚围着路圆满直打量,生生要从她身上看出是胖了还是瘦了。

路圆满哭笑不得,“我是去吃喝玩乐的,又不是去干苦力的,你们还担心我受罪呀。”

程昱和小赵将从沪市带回来的礼物一样样拿到客厅来,瞧着程昱进屋了,何秀红连忙说道:“有程昱陪着,我们自然放心的。”

程昱闻言笑说:“放心吧阿姨,我宁可自己受苦也不会让大满受苦的。”

“阿姨一向是相信你的!”何秀红赞赏地朝着程昱点头。

路圆满瞧着何秀红做作刻意的样子,很是奇怪,用眼神询问路志坚,何秀红女士这是咋地了。

路志坚朝着沙发上努努嘴,一本《教你为人处世》倒扣在上面。

路圆满恍然,忍不住说:“妈,你别让书给带偏喽。”

何秀红一窘,说:“那可是正经八百出版的书。”

程昱正式把小赵介绍给何秀红和路志坚,留了他的联系方式,说是以后用车或者需要帮忙都可以联系他。

小赵从一入职就知道自己的工作职责,他文化水平不高,当兵退伍后分配到国企,干了两年嫌弃工资低、没前途,就辞职来了燕市。在来智睿之前,干过两份工作,掌握了职场的生存规则,这次能应聘上这份工作,且比同岗位的工资高了五百,他觉得非常幸运,下定决心要努力干好。

对他来说,程昱是他的老板,路圆满这一家三口也是他的老板。

何秀红对于程昱的安排很吃惊,吃惊过后就是感动,“你这孩子,想得真周到,我们是当农民当惯了,保姆啊,司机啊,也不是雇不起,就是没有那个意识。”

但这是未来女婿

的一番心意,她就坦然接受了。

饭菜早就做好,摆满餐桌,何秀红想留小赵在家里吃饭,小赵连连推辞,跟何秀红告辞离开。

送走小赵,一家人赶紧上了餐桌开席。

路圆满在家里,自己的**好好睡了一觉,洗脸刷牙,换好衣服,从房间一出来就听见103房间里传来一个厚实的男音在大声朗诵。

“从明天去,做一个幸福的人……”

声音洪亮、抑扬顿挫,但是,太做作了!就是小学生刚学习朗诵那种拿腔拿调的做作。路圆满在门口听了一会儿,在暖和的春风里,愣是听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她连忙跑回屋里,问何秀红:“妈,103来新人了?”

听闺女提起103的租客,何秀红就笑,说:“是啊,是个短租客,就住一个月,他自己说是个诗人,说是来城中村体验生活,我收了560一个月。”

“诗人,560一个月?”路圆满瞪大眼睛重复着这两个关键信息。

“是啊,人家还送了我一本他自己的诗集。”何秀红去柜子里翻翻,翻出一本浅蓝色背景,上面印了大幅剪影人像的《顾海诗集》。

封底有诗人介绍,说顾海是我国著名年轻诗人,朦胧诗派代表人物,是作家协会会员,文协会员……一大堆的头衔。

“还是个名人”,路圆满翻开不算厚的诗集,挑了一首读起来。

天在天上,海在海里,云在云中,雾在雾里,我就是我,你就是你,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路圆满合上诗集,嘴角动了动,“写得好像挺有哲理性的。”

何秀红睨她一眼,说:“你直接说看不懂就完了。”

路圆满:“我确实看不懂。您怎么忽悠他花了560租房子?”

何秀红:“别败坏你妈的名声,我可没忽悠他,明码标价,你情我愿。他说只住一个月,短租的话房租肯定要比长租贵,再加上屋里的电视、冰箱、洗衣机都是全新的,几千块的电器给他用,多收他200块一点都不多。”

这两个理由都很合理。

“那个张萌没再联系您,这几样电器她真不要了?好几千块呢,真舍得。”张萌走得匆忙,押金也没退。

“不是自己赚来的不心疼。我听邱凤华那意思,她给人当二奶那段时间,那个男的可没少给她钱。以前我还半信半疑的,瞧着她拿钱不当钱这劲儿,倒是信了。”

何秀红说着,去厨房拿出菜篮子,说:“我买菜去,你中午想吃什么?”

路圆满想了想,没什么特别想吃的,说:“随便。”

路圆满出了主屋门,便看见了诗人顾海的真容。

他穿着一身单薄的白色棉麻盘扣的长裤褂,袖子挽起,手里端着个小茶壶,人长得很普通,看不出年纪,说他三十岁,能说这人长得有点着急,说他五十岁能说这人长得年轻,只论长相,是掉在人堆里找不着的那种,可配上他的头发就格外因为瞩目了。

并不浓密的长发过肩,用黄皮筋绑在背后,额前几个自来卷服帖地贴在头皮上,发色发黄,没什么光泽,要是自己的朋友,路圆满会奉劝他发质差成这样就别留长发了,怎么也体现不出长发飘飘的效果。

这人却一无所觉,很是潇洒地甩了甩长发,将手中捧着的《顾城诗集》夹到手掌中,向着路圆满行了个拱手礼。

“美女,幸会,我是顾海,是个诗人。”

路圆满目光扫过他的手掌,“顾城、海子?”

顾海抚掌大笑,伸出手掌递到路圆满面前:“知音,知音!你也知道他们!不错,是我笔名的由来,将来的某一天,我势必会超过顾城、海子,成为现代诗坛第一人。”

路圆满脚指头在鞋子里头抠了抠,瞧着顾海,想知道他说出这么大言不惭的话语时,脸上是怎样的表情。

却见他挺胸抬头、信心满满,脸上充满了自信。

原来他打心眼里就是这么想的。

路圆满抬手跟他碰了下,尬尬地笑了笑,说:“还是头一回见到诗人,荣幸荣幸。”

顾海撩了下长发,说:“知音,相见就是缘分,我送你一本我的诗集,给你亲笔签名!”

路圆满连连摆手,“不用,我家里已经有了。”

顾海:“那本没有我的签名。”

路圆满瞧他真心实意要送,路圆满不好再拒绝,为避免他再浪费一本诗集,便提议,“要不,我把那本拿过来,您受累给签名?”

顾海:“也行。”

路圆满连忙把之前看过的那本《顾海诗集》找出来,又找了只钢笔递过去。

顾海刷刷几笔把大名签在扉页上,递还给路圆满,说:“我瞧着你也是个文艺青年,我们朦胧诗社每周都有诗会,你可以跟我一起去,长长见识。”

路圆满连忙拒绝,“我才疏学浅,还是算了。”

顾海不认同,“我一看你就知道你是聪明敏慧的,诗会里有很多跟你年龄相仿的年轻人,跟们学习了一段时间后,进步都很大。”

路志坚自后门走出来,没有表情地看了顾海一眼,顾海立时不说话了。

路圆满朝他摆摆手,跟在父亲身后回了屋。

进屋了,路志坚说:“你少跟他来往,我瞧着他不像是个好东西。”

路圆满听话地点头,说:“我就是觉得他还挺有意思的。”

她摆弄着顾大诗人亲笔签名的诗集,瞧着封面的出版色名字,又翻到封底显示的定价,15元,不由得撇撇嘴角。

晚间,路圆满从正屋返回自己房间,又听见顾海诗人愈加洪亮的朗读声,也听见楼上租户气势汹汹地摔门出来,朝着楼下大吼:“有病吧,大晚上的不睡觉,念经呢!”

朗读声立时停止。

路圆满笑得不行,笑得肚皮疼,第二天醒来,想起这事还觉好笑。

大概是昨晚上受了打击,路圆满再看见顾海时,他有点发蔫。路圆满以为,他肯定是身经百战的,早就锻炼出一身钢筋铁铁骨,没想到还这么脆弱。

他看见路圆满,眼睛一亮,殷勤地快走两步,到跟前,说:“知音,我昨天新做了一首诗,念给你听听。”

路圆满想想那首“你就是你,我就是我”,大拇脚指头又有些发痒,但还是好奇的,便停了脚步:“好。”

于是,在和暖的春风里,在日益升高的气温中,在春草冒芽,吐露独属于草本植物的清香时,顾海身形并茂地朗诵起了他的最新大作:

啊,我的爱人,你是天边的云,缥缈,琢磨不定,

啊,我的爱人,你是天上的月,朦胧,触碰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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