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细致入微、甚至有些琐碎的举动,与外界步步紧逼的致命危险形成了强烈的反差。但陈默做得那么自然,那么理所当然,仿佛这只是他行医生涯中寻常的一次出诊。他不仅在治疗他们的伤痛,更在用自己的方式,尽力维护着他们作为“人”的最后一丝残存的尊严。
石猛默默地看着这一切,心中感慨万千,五味杂陈。在这个视生命为数据、视同类为材料的人间地狱里,陈默这种对每一个卑微生命个体的尊重与关怀,显得如此的珍贵,如此的……耀眼。
“陈医生,您……您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会来这里?”石猛终于忍不住问出了盘踞在心底最深的疑惑。他实在无法想象,一个拥有如此通天医术、怀揣如此菩萨心肠的人,会主动闯入这九死一生的险地。
陈默正在用找到的金属线和绝缘胶带,为一个实验体背后松动的甲壳进行加固,闻言动作微微一顿,却没有抬头,专注依然。“行医救人,本无边界。山野村夫与王侯将相,在我眼中并无不同。此地有患者哀嚎求救,我便来了。”他的回答依旧平淡,却仿佛带着一种源自天地至理的重量,不容置疑。
他拉紧最后一截胶带,缓缓站起身,目光扫过这些形态各异的“病人”,声音里多了一丝冷冽的锋芒:“况且,制造此等惨剧者,滥用医道,罔顾人伦,视生命为草芥。此乃我辈医者之奇耻大辱,亦是……需亲手清理之孽障。”
他的话语中,既包含了“医者仁心,无问西东”的普世悲悯,也毫不掩饰地暗藏了对孙济民及其背后势力那份扭曲医道、亵渎生命的决绝清理之意。
就在这时,陈默的灵觉如同被微风拂过的湖面,泛起一丝清晰的涟漪。他猛地抬起头,锐利的目光穿透仓库的墙壁,望向某个遥远的方向。“外面的搜索模式变了。”他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冷静与锐利,“他们停止了无序的搜索,正在分区域集结。这不是调整策略,更像是……有了新的发现,或者在布置一个更严密的包围网。”
短暂而宝贵的宁静,即将被撕碎。
陈默迅速站起身,将最后一点可用物资快速打包,眼神中那份医者的温润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战士般的冷酷与果决。
“休息的差不多了。我们必须立刻行动。”他的目光最后一次扫过这些饱受折磨的生命,沉声说道:“我们必须尽快找到一个更安全的出路,或者……一个能让他们暂时安置,等待救援的地方。”
医者的责任与现实的残酷,在他身上交织成一股强大的驱动力,推动着他,也推动着这群绝望的幸存者,向着未知的黑暗,迈出下一步。
仓库外的搜索声浪潮般退去,转向了更远的区域,但陈默深知这不过是暴风雨来临前短暂的死寂。他必须利用这每一秒都无比宝贵的间歇,为这些在死亡线上挣扎的脆弱生命,找到下一个能够喘息的角落,或者,至少是通往希望的下一个路标。
他的灵觉如水银泻地,无声无息地铺满了整个仓库,再次细致入微地扫描着每一个角落,不放过任何一缕异常的能量流动,不放过任何一处结构上的特异之处。在繁杂的金属和能量反馈中,他的心神陡然一凝,注意力被仓库最里侧,一个几乎与灰色金属墙壁融为一体的厚重柜子牢牢吸引。
那里传来的能量波动极其微弱,几乎被船体本身的能量场完全掩盖。但陈默的灵觉却精准地捕捉到了它的与众不同——那不是船上主流的、粗犷的动力能源频率,而是一种更精细、更复杂的,带着某种生物医学设备特有的稳定节律。
“那里。”陈默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他向石猛递出一个警戒的手势,自己则如猎豹般悄无声息地快步走到金属柜前。柜门平滑如镜,没有明显的把手、键盘或锁孔,显然是由内部电子系统控制的。
他没有选择暴力破坏,那会引发巨大的声响和能量波动。他缓缓伸出右手,并指如剑,一缕精纯的混沌之气凝聚于指尖,化作肉眼不可见的能量丝线。他将指尖轻轻贴在柜门边缘那道比发丝还要细微的缝隙上,闭上双眼,灵觉跟随着混沌之气一同探入其中,如同最高明的锁匠,在脑海中瞬间构建出内部电子锁的复杂结构图。
电流回路、电磁阀、密码验证芯片……一切都清晰地呈现在他的感知中。混沌之气模拟出正确的解锁电信号,精准地绕过了层层验证。
几秒钟后,伴随着一声近乎微不可闻的“咔哒”轻响,厚重的金属柜门向一侧无声地滑开。一股混合着浓烈消毒水、多种药材以及低温保存剂特有的冰冷气味,扑面而来。
柜内空间不大,仅有几平米,却像一个被压缩到极致的外科手术室,所有物品都摆放得井然有序,闪烁着冰冷的金属光泽。上层是琳琅满目的急救药品、封装好的手术器械包、成套的静脉输液设备,甚至还有几包标签清晰、仍在保质期内的合成血浆。下层则是一个小型低温冷藏柜,正发出轻微的“嗡嗡”声,透过玻璃门,可以看到里面存放着一些标注着复杂代号的组织样本,以及几支在幽暗中闪烁着诡异蓝光的试剂。
这是一个功能齐全、储备完善的小型应急医疗站!
陈默深邃的眼眸中瞬间闪过一丝难以抑制的亮光。在这绝境之中,这无异于天降甘霖。他没有丝毫迟疑,迅速检查了药品的有效期和冷藏柜的运行温度,确认一切可用。
“石猛,帮忙把那个状态最不稳定的抬过来。”陈默立刻开始行动,他的声音里不再有战士的冷冽,而是恢复了在自家诊所时的那种沉稳与干练,带着一种能安抚人心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