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几乎将她溺毙的愧疚!
她想起了八姐杨玉瑶那惨白的脸、那双盈满屈辱泪水的眼,想起了长姐杨玉玲痛心疾首的怒斥!
她们视她为至亲,真心实意地为她担忧谋划,可她在做什么?
她竟在盘算着,将她们当作.......当作固宠和延续血脉的......工具!
“不.......不该这样想的.......”
一个微弱的声音在心底呐喊,充满了羞耻和自厌。
她怎么能如此亵渎姐妹之情?怎么能如此算计待她至诚的姐姐?殿下若知晓她此刻心中所想,又会是何等的失望与鄙夷?
他对她的情意,是高山深海般的珍重,而非可以随意分割、利益交换的筹码!
可另一个声音,如同毒蛇吐信,冰冷而执拗地缠绕着她的理智.
“唯有如此,才能保住一切,外人入府,谁知道是人是鬼?谁知道会不会生出蛇蝎心肠?姐姐们的孩子,身上流着杨家的血,天然就与她亲近。她依旧是王妃,是嫡母!殿下不会厌弃你,你的地位将稳如磐石!这是在救她们,也是在救你自己!”
两种声音在她脑中激烈地厮杀、碰撞,让她头痛欲裂。
一边是对姐姐们如山如海的愧疚,是对李琚那份纯粹情意的玷污感。
另一边,是对失去宠爱、失去地位、失去眼前一切的深入骨髓的恐惧。
这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次次将那份愧疚淹没、冲散。
她想起了白日里姐姐们的眼神,大姐的痛心,三姐的错愕,八姐那深切的、被至亲背叛般的屈辱.......每一个眼神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她的心上,滋滋作响。
她缩在锦被里的身体蜷得更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试图用肉体的痛楚来压制灵魂的撕裂。
她感到无边的寒冷,即使被李琚的体温包裹着,那股寒意依旧从骨头缝里渗出来。
同时,李琚感受到了怀中娇躯剧烈的颤抖和无声的汹涌泪意,心中亦是五味杂陈,沉甸甸的。
他方才的话,是作为一方之主的责任,却也是对她最深的伤害。
他收紧了手臂,下颌抵着她冰凉的发顶,低沉的嗓音带着抚慰的力道,却也透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决断:“睡吧,夫人。此事........容后再议。眼下,莫要多思多虑,徒伤己身。”
只是这句“容后再议”,听在杨玉环耳中,却如同最终判决的缓期执行。
时间不多了!
李林甫的谏言、西域文武的期盼,像无形的鞭子,时刻在抽打着她。
她必须尽快做出选择!
黑暗中,她的泪水流得更凶,却死死咬住唇,不敢发出一丝呜咽。
愧疚如同沉重的枷锁,将她牢牢锁在道德的耻辱柱上炙烤。
而恐惧,则像一只无形的手,推着她一步步走向那个明知是深渊的“唯一生路”。
她该如何面对姐姐们?
又该如何面对自己那颗被权欲和私心啃噬得千疮百孔的心?
她睁着空洞的泪眼,望着帐顶模糊的阴影,仿佛看到无数张面孔在黑暗中沉浮。
姐姐们失望的脸,李林甫严肃的眼神,还有.......那些未来可能入府、笑语盈盈分走殿下目光的陌生女子.
最终,所有的画面都定格在李琚平静说出“找一个女子”时,那言语中的愧疚之意。
巨大的疲惫和绝望终于压垮了她。
她不再挣扎,任凭那冰冷的、带着毒液的念头彻底占据心神。
愧疚感依旧存在,像深埋的刺,但此刻,它已被更强烈的生存本能和对独占的渴望所覆盖。
她闭上眼,泪水无声滑入鬓角,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必须尽快.......说服八姐。
为了殿下,为了西域,也为了.......我自己。
这念头让她不寒而栗,却也让她感到一丝病态的、抓住救命稻草般的“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