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刺痛。无边无际的黑暗。
意识如同沉溺在深海的碎片,挣扎着向上浮起,却被沉重的疲惫和剧痛一次次拖回深渊。不知过了多久,一丝微弱的光感刺破黑暗,伴随着尖锐的耳鸣和全身散架般的剧痛,刘臻艰难地睁开了双眼。
模糊的视线逐渐聚焦。映入眼帘的,是一片低矮、布满孔洞的岩石穹顶,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苦涩的草药气味,混合着陈腐的泥土和某种兽类的腥臊味。
他躺在一堆干燥的、散发着淡淡清香的枯草上,身上盖着一件粗糙却厚实的兽皮。伤口被重新处理过,敷着清凉的药膏,虽然依旧疼痛,却不再有灼烧和麻木感。断裂的肋骨似乎也被简单固定,呼吸顺畅了许多。
这是哪里?谁救了他?
他猛地想要坐起,却牵动了伤口,一阵剧烈的咳嗽让他不得不重新躺下,大口喘息。
“别动。你伤得很重。”一个低沉沙哑、略显生硬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刘臻艰难地转过头,看到火塘旁,背对着他坐着一个身影。那人身形高大魁梧,披着一件陈旧破损的黑色毛皮斗篷,头发胡须虬结,看不清面容,正用一根树枝拨弄着塘中微弱的火苗,火上架着一个黝黑的陶罐,煮着咕嘟冒泡的草药。旁边地上,放着一柄巨大的、带有明显使用痕迹的骨刀。
是守山人?不像。气息更加粗犷、孤寂,带着一种与这片荒原融为一体的野性。
“你是谁?”刘臻声音嘶哑干涩,充满警惕。
那人没有回头,依旧拨弄着火苗,声音平淡无波:“过路的。看你倒在血棘丛里,顺手捡回来。喝完药,能走了就离开。”语气冷漠,仿佛只是处理一件无关紧要的物品。
刘臻沉默片刻,挣扎着微微欠身:“多谢相救。”
那人不再答话,只是将陶罐取下,倒出一碗浓黑如墨、气味刺鼻的药汁,放在刘臻身旁的石头上,然后起身,走到洞穴入口处,靠着岩壁坐下,望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如同沉默的岩石。
刘臻看着那碗药汁,又看了看那神秘人的背影,心中疑虑重重。在这片被称为“寂灭丘陵”的绝地,怎么会有一个独行的“过路人”?还恰好救了他?是敌是友?
但此刻,他别无选择。伤势严重,急需恢复。他端起药碗,忍着刺鼻的气味,小口喝下。药汁极其苦涩,却带着一股奇异的暖流,入腹后缓缓散开,滋养着枯竭的身体,疼痛顿时减轻了不少。
是极好的伤药。这人懂医术?
他默默运转烙印,配合药力,加速恢复。洞内陷入沉寂,只有火苗噼啪声和洞外呼啸的风声。
休息了约莫一个时辰,感觉恢复了些许气力,刘臻再次尝试开口:“这里是寂灭丘陵?”
那人依旧望着洞外,半晌,才淡淡“嗯”了一声。
“您一直生活在这里?”刘臻试探着问。
那人沉默的时间更长了,久到刘臻以为他不会回答。
“算是吧。”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您可知黑风洞一线天那边。”刘臻想问追兵的情况。
“安静。”那人打断了他,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这里没有你要的答案。养好伤,离开。”
刘臻心中一凛,不再多问。这人绝非普通猎户或流浪者,其实力深不可测,且似乎不愿与外界有任何瓜葛。他只能压下疑问,全力疗伤。
又过了半日,在药力和烙印的双重作用下,刘臻的伤势恢复了大半,已能勉强行动。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走到洞口。
洞外是一片荒凉到极致的景象。灰黑色的土地贫瘠龟裂,布满了奇形怪状的、仿佛被巨力扭曲过的岩石。枯死的、形态狰狞的树木零星分布,枝干如同绝望伸向天空的鬼爪。天空中永远笼罩着铅灰色的薄雾,看不到日月星辰,只有无尽苍茫的风呼啸而过,卷起阵阵沙尘。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硫磺味和一种更深沉的、仿佛万物凋零后的死寂气息。
这就是寂灭丘陵?上古战场的遗迹?果然名不虚传,充满了绝望和死亡的味道。
那神秘人依旧坐在洞口,如同亘古存在的石雕,对刘臻的行动视若无睹。
刘臻深吸一口冰冷的、带着死寂味道的空气,回到洞内,对着那人的背影郑重一揖:“多谢阁下救命之恩。在下伤势已无大碍,不便久扰,这就告辞。”
那人没有回头,只是挥了挥手,示意他自便。
刘臻不再犹豫,收拾好自己残破的行装(发现已被简单清洗整理过),再次看了一眼那沉默的背影,转身步出了洞穴,融入了外面荒凉的风沙之中。
离开洞穴一段距离后,他立刻攀上一处较高的岩石,警惕地环顾四周,并仔细感知。
寂灭丘陵的能量场极其混乱狂暴,各种属性的能量流如同失控的野马,互相冲撞、撕裂,形成无数无形的漩涡和乱流,严重干扰着感知和方向判断。在这里,追踪变得极其困难,但也极易迷失。
他大致辨认了一下方向,根据女守山人的提示,向南而行。当务之急,是尽快远离黑风洞一线天入口,找一个更安全隐蔽的地方从长计议。
一路上,景象荒凉单调,除了风声和偶尔滚落的碎石声,再无其他活物迹象。仿佛整个世界都已死去。这种绝对的寂静和荒芜,反而给人一种巨大的心理压力。
他不敢大意,时刻保持警惕。果然,在跋涉了约莫一个时辰后,他敏锐地察觉到,侧后方极远处,似乎有极其微弱的能量扰动一闪而逝!虽然很快被混乱的能量场淹没,但那绝非自然现象。
是追兵?还是那个神秘人?或是其他东西?
他立刻改变方向,加速向一片更加崎岖复杂的怪石林区潜行,利用地形隐藏踪迹。
又行进了许久,确认没有再被跟踪后,他才在一处巨大的、风蚀形成的岩洞中停下休息。他拿出女守山人给的地图和那几片骨片,再次仔细研究。
地图关于寂灭丘陵的部分极其简略,只标注了几个大致的方向和极度危险的区域标记。骨片上的信息也多是关于能量乱流的规避和几种此地特有的危险天象(如“死魂风”、“蚀骨雾”)的应对之法。
下一步该去哪里?做什么?墨生死未卜,湖心祭坛的阴谋仍在继续,自己却如同丧家之犬,逃入这片绝地,前途茫茫。
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和迷茫涌上心头。
就在他心神动摇之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