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事态暂已平息的一众人等纷纷大惊扭头,却看见黄鸣松抱着一条关节松脱的胳膊,倒在地上,身旁还多了一个人。
一个容颜绝艳,一颦一笑足可颠倒众生的女人。
“裘慕云?”萧元祺回身瞧见,当下愣在原地。
“她又是谁啊?”许玉兰小声问道。
“你没见过吗?”周素妍若有所悟,“我也不知该如何告诉你,总而言之,她不是恶人。”
“那就好……”许玉兰暗自松了口气。
对于裘慕云的到来,萧璧凌亦有诧异,他本想着趁此机会上前替沈茹薇解围,却被裘慕云一掌重重击在胸口,向后栽倒在地,猛地呕出一口血来。
“好小子,”裘慕云说着,即刻回身震袖击退众人,将尚未回过神来的沈茹薇拉到身旁护住,冷冷瞥了一眼正踉跄起身的萧璧凌,轻哼一声道,“枉我帮了你许多,却还是做了白眼狼。”
沈茹薇目有讶异,转而见她眼中大有杀意,便忙拦住她道:“别误会……”
“误会什么?”裘慕云居高临下似的瞥了她一眼,道,“多么聪明的姑娘,却连半点保护自己的本事也学不会,净给这帮下贱胚子欺辱!”
“好大的胆子!”陈梦瑶怒道,“你又是从哪冒出来的?休要多管闲事!”
“小丫头,”裘慕云飞快打量她一番,只嗤笑一声,道,“老娘当年叱咤风云的时候,你都还没出生呢,这就敢对我大呼小叫?看在你也是女人的份上,暂且饶你一命好了。”
“你……”陈梦瑶虽怒极,可在“倚老卖老”这一点上,又的确争她不过,便只能恶狠狠瞪了一眼作罢。
“裘宫主,”萧元祺清了清嗓子,对她说道,“阁下远道而来,若有招待不周,还请见谅。但我等还有话要问这位沈姑娘,烦请裘宫主莫要插手家事。”
“家事?”裘慕云目光淡淡扫过众人,唇角勾起一抹颇为不屑却又魅惑动人的笑意,“是不是家事我不知道,可你们这般为难一个小姑娘就不知道害臊吗?”
“我们有话要问她,”贺峰朗声说道,“这与你有何干系?”
“你又是什么东西?”裘慕云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道,“这可有意思了,姓萧的方才刚说了这事家事,若是家事,凭什么要告诉你们?若不是家事,我又凭什么管不得?”
她说着这话,一双如丝媚眼从人群中飞快扫过,到底她修得一副不老童颜,又是人间绝色,在场许多男人瞧着,即便不心动,也会多看两眼。
可萧璧凌的目光,始终都定定落在沈茹薇身上,半分不曾挪开。
“臭小子,”裘慕云转向萧璧凌,眼底俱是厌恶之色,“我原还想着看在她的份上,再帮你一次。可今日她遭人百般羞辱,你却半点护不住她,当真是该死!”
“裘宫主教训的是。”萧璧凌说完,目光再次回到沈茹薇身上,他眉头紧锁,很想说些什么,却越发感到,她眼中流露出显而易见的冷漠。
他甚少见她这般拒他于千里之外,一时之间,到了嘴边的话也都噎住,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在场之人都曾亲眼见过裘慕云上回只身挑衅各大派掌门的情景,如今见裘慕云拦在场中,一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做派,便更是不敢插手。
“若是没有别的事,这丫头我可就带走了,”裘慕云漫不经心向四面扫视一番,眼中掠过一丝若有若无的轻蔑颜色。
却在这时,负伤的唐远一把握住女儿手腕,勉力站起身来。
“父亲你……”
“裘宫主,”唐远话音虚浮,“今日发生这许多事,我等尚且不明此间缘由,不过,沈姑娘秉性善良,老夫也有目睹。但裘宫主不妨想想,您今日到此又有何立场,若裘宫主你执意将她带走,只怕她所受污蔑立刻便会坐实,无论如何也洗不清了。”
唐远所述,句句发自肺腑,然而说完这话,便因伤咳嗽起来。唐月儿连忙将她搀稳,却见沈茹薇有些无奈似地摇头笑了笑,目光在唐远身上稍稍停留了一会儿,似有感激之色。
“你若不想解释,我现在就可以带你离开。”萧璧凌直视沈茹薇双目,申请恳切,“只是……”
他只想告诉她,名誉身份,他都可以不要,只是望她别再想着一力承担所有,也给自己一个陪她渡过难关的机会。
可沈茹薇并没有给他足够的时间把话说完。
她缓缓从发间解下一缕青丝,末端在食指上绕了两圈,拇指用力,将缠绕在食指外的一缕发丝划断——只因那照雪的断刃落得太远,她实在是没法立刻将之拾起,做断发之用。
“我沈茹薇,今日在此同夫君义绝,从今往后,分道扬镳,各不相干。”沈茹薇眼色决绝,话音一落,即刻扬手将断发抛向空中。
周遭空气随之凝滞,听不到丝毫多余的声音,哪怕只是呼吸。
萧璧凌闭目,一言不发,身犹坠入汪洋大海,放眼莫说浮木,连稻草也抓不住一根,真可谓孤立无援,全无依靠。
他终究拿捏不稳她的性子,也知道此番她既已下定决心,便绝无更改的可能,然而他的沉默在裘慕云眼里,却都成了心虚与怯懦。
“做得好。”裘慕云展颜,眼中媚态尽显,不由分说便握住沈茹薇的手,提气纵起,翻出墙外。
“哪里跑!”萧元祺眼中略有犹疑,向前追了几步,却又停了下来,随即回头望向萧璧凌,眼神被重重疑惑包裹,却不见这孩子有任何打算解释的意思。
萧璧凌的表现却异常平静,仿佛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一般,他缓缓睁眼,淡然掸去公裳衣角尘埃,俯身将倒在地上的黄鸣松搀扶起来,将他错位的肩骨接回原位,而目光却又不自觉向裘慕云方才飞纵而去的方向望了一眼,眼中隐隐浮起忧虑。
“公子……”黄鸣松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明明是按照一贯以为正确的道理去做,却忽然觉得自己无法面对他,只能匆匆别过脸去,逃避他的目光。
“此事非你之过,快看看可还有其他地方受伤?”萧璧凌表现仍旧平静。
“并无大碍。”黄鸣松飞快摇了摇头。
萧璧凌略一颔首,却像是想起何事一般,回头拾起那已断为两截的照雪收入袖中,即刻拨开拦路围观的一众宾客,匆匆进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