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托车队在崎嶇不平的山路上又顛簸了近一个小时,別说赵立春,就连隨行的年轻干部和常年跑山的司机都有些吃不消了。道路越来越窄,坡度也越来越陡,车轮碾过碎石和泥坑,剧烈的摇晃让人头晕目眩,骨头都快散架。
“停一下!停一下!”赵立春终於忍不住,拍了拍挎斗边缘,示意司机停车。他脸色有些发白,胃里翻江倒海。“不行了,再坐下去这把老骨头真要交代在这儿了。下车,走走,缓缓劲儿。”
一行人如蒙大赦,纷纷从摩托车上下来,活动著僵硬酸痛的四肢。刘新建赶紧递上水壶,赵立春喝了几口水,才感觉那股噁心劲儿压下去一些。他环顾四周,这里似乎是一个相对平缓的山坳,不远处能看到几缕炊烟,应该是个村庄。
“走吧,既然下来了,就走到前面那个村子看看。”赵立春深吸了一口山里清冷却带著泥土芬芳的空气,率先迈步向前走去。步行虽然也累,但比起那要命的顛簸,简直是一种享受。
一行人沿著坑洼的土路向村庄走去。村庄比他们沿途看到的零星房屋要集中一些,但放眼望去,几乎全是低矮的土坯房,很多屋顶上覆盖的不是瓦片,而是茅草甚至塑料布,用石头压著,显得破败不堪。时近中午,却少见炊烟,整个村子透著一股沉沉的暮气。
刚走到村口,就看到一个穿著半旧中山装、干部模样的人,手里拿著一个笔记本和几张纸,正站在一户人家低矮的院墙外,跟里面的人说著什么。那户人家的“房子”更是触目惊心——只有一间屋子勉强有个茅草屋顶,另外两间连屋顶都没有,只剩下几面斑驳的土墙,院子里堆著些柴火,一个看不出顏色的水缸立在墙角。
那干部模样的年轻人说完,嘆了口气,在笔记本上划了一下,又走向下一家。而那户人家里,颤巍巍地走出来四个人——一对看起来有五六十岁、实则可能才四十出头的夫妻,面黄肌瘦,脸上布满深深的皱纹,眼神浑浊;跟在他们身后的是一男一女两个半大孩子,同样瘦骨嶙峋,穿著打满补丁、明显不合身的衣服,怯生生地看著外面。
赵立春的心猛地一抽。这哪里是“比皮包骨头好不了多少”,这简直就是从旧社会画册里走出来的人!他很难想像,在改革开放多年的汉东省,竟然还有如此赤贫的景象。
他立刻快走几步,迎上那个正要敲下一户人家门的年轻干部。
“这位同志,打扰一下。”赵立春儘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和。
那年轻干部转过身,疑惑地打量著赵立春和他身后几个虽然风尘僕僕但气质明显不同於当地农民的人,警惕地问道:“你们是……”
赵立春按照早就想好的说辞,脸上挤出一点笑容:“我们是京州来的。我有个本家亲戚在咱们金山县,他家儿子最近不是要结婚嘛,我们这一支的,过来祝贺一下,认认门。”他指了指身后的刘新建等人,“这都是我们家里人。”
年轻干部將信將疑,京州来的还拖家带口这组合有点奇怪。但他看赵立春气度不凡,不像普通人,也不敢怠慢,含糊地“哦”了一声。
赵立春趁机指著干部手里的笔记本和纸张,问道:“同志,我看你挨家挨户的,是在通知什么事情吗是不是村里有什么集体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