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夜空,辽阔而静美,点点寒星璀璨闪亮,像是在丝绒般的天幕中撒下了一把碎钻。
旷野之中,蟋蟀奏响了生命中最后的鸣音,虫鸣声在萧瑟草木,凄寒冷风中回**,怎么听都透着几分凄凉,不似夏夜里听来热闹喧嚣。
几只野狗在荒草中撕咬,犬吠声大作,搅乱了这静美的秋夜。
其中一只黄色的狗并未加入战团,时而汪汪叫两声,似在隔岸观火。但每当它的叫声响起,野狗们撕咬就更凶狠几分,很快就有两只狗被咬得头破血流。
沙沙沙——长草中传来轻柔细响,似乎有人在靠近。野狗们终于停止了争斗,都竖起耳朵,警惕地看着如涛似海,连绵到山脚的荒草,浑身肌肉紧绷。秋风中送来肃杀之气,来者并非善类。
黄狗瞪圆了黑亮的眼睛,夹起尾巴就跑,但它刚跑了几步,就撞在了一个人身上。
那是个身穿锦缎绲毛皮边长袍的青年,他英伟高大,也算是个俊美的男子,可是由于眉毛太浓,又重重地压在眼上,让他的眼神显得乖戾暴躁。
黄狗看了他一眼,吓得瘫坐在地。
“有趣,没想到会碰上你这个小东西。”青年一把揪起了黄狗的脖颈,仔细打量,颇为惊喜,“去帮我做点小事,否则我就杀了你。”
黄狗吓得哆嗦,发出了呜咽悲鸣。其余的野狗见了,纷纷夹着尾巴四散逃走。
青年将黄狗丢在地上,后者在草中打了个滚,只能垂头丧气地跟上了他的脚步。一人一狗,踏着荒草,向远处灯火通明的城市走去。
“过去的那个小书童叫我‘袁公’,可惜那个书童想要的太多,否则我们一起看个美人,画个画,估计现在仍过得逍遥快活。”青年边走边自言自语,“可是人类太麻烦,总放不下那所谓的‘爱’,虚无的感情,最终又大多自食苦果。”
黄狗叫了两声,似在附和他。
“你叫我‘袁君子’吧,我在书上读过,是品性高洁之人的称呼。”
汪汪汪——狗发出欢叫声,似乎很喜欢这个名字。
“你当狗还当上瘾了!”青年抬起一脚,踢到了狗屁股上,“跟着我,你再也不用附在狗身上,先替我报个仇,之后我们可能会夺下整个江山呢!”
黄狗被他踢得打了个滚,随即爬起来,又撒欢地朝这位一点也不“君子”的君子拼命摇尾巴。
青年鄙夷地看了它一眼,迈着大步向灯光璀璨之处走去。
那高高的城墙中,就是东京城,富庶辉煌的天下之都。每天从各国各地往来的商人有几千人之多,而这人多繁杂的城市,也为黑暗的滋生,提供了土壤。
贪心、嫉妒、算计、报复,这些恨意多多少少地会藏在每颗心的暗处,只需一点引子,就会点燃罪恶之火。
一
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暗尘随马去,明月逐人来。
王子进一边摇头晃脑地念诗,一边走在人群熙攘的夜市之中。跟夏日的绚丽多姿不同,秋天的夜市宛如一位成熟的贵妇,别有一番风韵。
卖酒的姑娘们都换上了厚重的锦裙,裙摆上绣着金色的**;新收的瓜果堆满了果农的摊子;裁缝铺子外也挂上了新裁的秋装;勾栏的伶人们,唱词中又多了科考和金榜题名的内容。
整个城中都流露着富庶、繁华和欲望的气息。
尤其是漂亮的姑娘们,她们换上了新妆,梳上时新的发型,更引得王子进挪不开眼睛,一会儿看看这个,过一会儿又看看那个,目不暇接。可他看了半晌,发现自己周围的姑娘格外多,时而还有几人会朝他抛个媚眼。
他越发心花怒放,幸福感在这个秋夜达到了巅峰,直到他看到两个姑娘手拉着手,穿过了两条街,特意跑到自己身边,才觉得不对劲了。
两名少女脸色绯红地望着他的身后,眼中含水,娇羞可爱。他忙回过头去,只见绯绡手持折扇,站在一盏灯下,朦胧的灯光照亮了他的白色锦衣,黑色长发,以及玲珑精致的五官,俊美如谪仙下凡。
女人们不断地在他身边走来走去,一会儿掉个锦帕,一会儿丢个玉佩,有的已经走了几个来回也不嫌烦,大有走一晚上的趋势。
而不论身边有多少佳人往来,绯绡始终面若冰霜,他一会儿看看灯,一会儿又看看天上明月,一会儿又低垂眼帘沉思,就是不看她们一眼。
可他这冷漠疏离、目中无人的高傲模样,令她们更喜欢了,恨不得常驻在这美貌少年身边,说什么也不愿回家。
“绯绡,你可记得前几日你说过的卖麻油鸡的摊子?”王子进妒心大盛,笑嘻嘻地跑过去说,“我昨日去尝过,肉丝松软,麻油喷香,吃一口舌头都要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