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一刀道:“其实,刘渊这小子用的,也是他老祖宗的那一套。当年白登之围,冒顿单于为了围住刘邦那小子,曾纵精兵四十万骑,而且西方尽为一色白马,东方尽为驰马,北方尽为骊马,南方尽为辟马。然则马多有个屁用?竟无一上品。”
羊恭问道:“何为驰马?何为骊马?何为辟马?”胡一刀怒道:“你这小子真个没见识。驰马为青龙色之马,骊马为黑色之马,辟马为赤黄色之马。”羊恭道:“你就直接说是青黑黄不就得了吗?”
胡一刀突然“啊!”的一声,跳了起来,说道:“两军交战,必有好马。本座一直以来只有青龙偃月刀,没有赤兔马。有了赤兔马,那才是真正的关武圣,我去看看。”话未说完,身形早已在半空,绝尘而去。
其实,刘渊虚张声势,全是依照那白袍道人的计策。羊恭被青竹六侠劫去后,刘渊上下忙于应付白袍道人,无暇顾及。
原来,白袍道人见众军士无比嚣张,四周妖气作乱,浑然不放在心上,问道:“如今刘元帅手下人马共计两千,而晋兵三面夹击,有备而来。左路安北将军王浚,手下两万人马;右路鲜卑、乌桓联军两万有余;中路聂玄,统率大军三万,共计七万人马,正合围而来。刘元帅是否有脱身之计?”
刘渊闻言,忍不住心中一震,心道:“这人古古怪怪,全盘尽知,不知是敌是友?对方来路尚且不明,而自己已被打探得一清二楚。”见敌在暗、己在明,事已至此,不敢夸口,说道:“晋室无道,天下英雄无不揭竿而起。刘某不才,纵然战死,亦不屈服。”
白袍道人说道:“此番晋兵倾巢而出,欲活擒元帅。元帅乃有为之身,何必与之玉石俱焚?”刘渊昂然说道:“临阵退缩,非大丈夫所为,更何况是要假人之手?倘若此事传了出去,天下英雄无不冷齿,都说五部的统帅是个懦夫,到时还有谁来归附?”
白袍道人说道:“老道倒有一计,不知刘元帅愿意听否?”刘渊反问道:“前辈高人何故要助刘某脱险?”他实在无法相信眼前之人会出手相救。
白袍道人说道:“巧者劳而智者忧,无能者无所求。饱食者而遨游,泛若不系之舟。老道无为,原不想理会俗世纷争,奈何内子心有不服,非要与我分出高下,无论是玄术修为、奇门遁甲、炼丹养气,甚至就连行军布阵也要分个胜负。
“其实,刘元帅身陷重围,罪在老道。因为内子探知刘元帅率众出猎,立马通知司马家,让他们派大军前来进剿,目的也是为了向司马家借五千兵权。老道此番出手相救,有一事相求。”
刘曜见白袍道人来去自如,出语不凡,认定他是玄道中的性情中人,问道:“前辈亦是要借五千精兵?”
白袍道人微微一笑,说道:“天下大道,只有定势,老道原是不便插手天下之事。内子执意要与我分高下,其意不可违,但要她正面为敌,亦非我所愿,因此只想借此之机,让内子知难而退。若能如此,便无须再向刘元帅借此精兵。”
原来,此番前来搭救刘渊等众的,正是蛮荒桃源中的无为子。两人自叛出各自门派后,隐居在桃源人迹罕至之地,不料遭受桃源大乱,两人的隐居之地亦是不得清净。因此两人决定远离桃源,但他们之间的儒道斗法胜负未分,此时在桃源之外仍是要分出高下。
无为子又道:“老道本不愿与内子伤了和气,又不便拂逆其意,还望元帅见谅。”
刘渊觉得此举太过荒唐滑稽,将信将疑,但他亦是性情中人,心想:“玄道中的世外高人,往往不可以常理度之,行事更是出人意表。此人所言,未必有诈。”说道:“前辈高人但有所命,刘某无不照遵。”
刘雄心忧刘渊安危,决不愿五部之尊如此涉险,说道:“前辈高人玄术通神,请护着刘元帅离去,我等感激不尽。”刘渊手一挥,显然不愿独自逃生,说道:“我为了几只臭鹿而落入敌人圈套,有负厚望。如今之计,唯有设法摆脱大军的合围。”
刘雄说道:“司马小子三路大军潮水般向此涌来,如何逃?”部将刘钦道:“打也打不过,逃也逃不走。难道坐以待毙么?”
无为子道:“元帅何不将计就计?”刘渊道:“恭聆教诲。”无为子道:“解铃还须系铃人。刘元帅亦是因有逐鹿中原之意,才追赶这梅花鹿,这梅花鹿将元帅带进这葫芦谷,还得让它们送元帅出去。”
众人大惑不解,刘雄更是认定,就算驱鹿冲乱晋兵,也不能突出如此重围。
无为子道:“刘元帅喜自命汉高祖后人,然则汉高祖当年被困白登七天,如何得脱?”刘渊喜道:“谋士陈平用‘金蝉退壳’之计脱险。”
他自幼喜读兵书,又喜以那汉高祖后人自居,自然知晓“白登之围”一事。当年汉高祖刘邦远袭匈奴,被冒顿单于派出四十万精兵围困于白登山七天,后得谋士陈平用“金蝉退壳”之计方脱险。
刘曜大喜:“司马狗贼必定重兵把守谷口,驱鹿冲乱晋兵脚阵,然后乘机掩杀,此计大妙。”刘渊道:“曜儿,晋兵数万。一千来头麋鹿如何冲得散大军?”
无为子摇摇头,用密音之法将计策说与刘渊。刘渊听了,啧啧称奇,连呼大妙,转而对刘曜说道:“此计看来要委屈曜儿走一趟了。”刘曜立马想到是要自己去搬救兵,当即斩钉截铁的说道:“大丈夫当战死沙场,绝不苟且偷生。”
刘渊道:“曜儿,此时并非逞血气之勇的时候,咱们之所以起兵反晋,为的是天下水深火热的百姓。今得前辈高人指点,男儿欲成就一番大事,须先得保留有为之身。曜儿,你要牢牢紧记,日后若得以在中原放羊牧马,决不可刚愎自用,要善于纳谏,更要善用人才。天下武学之士为己所用,何惧天下不太平?”
他语重心长,竟是嘱咐后事一般,执意要让刘曜去搬救兵,其实完全是出自私心。因为刘曜是他和呼延玉难的私生子,如今两军交锋,敌我悬殊,胜败难料,若是让刘曜逃出去,也算是尽了对呼延玉难的一份情义。
刘曜无奈,只得随无为子去搬救兵。
眼见无为子携刘曜远去,刘渊立马下令,依照无为子之计,伐木杀鹿造鼓。那些虚张声势的鼓,就是用鹿皮打造。
晋兵首度进击时,此时五百鹿皮大鼓完工,刘渊即下令擂鼓,让张隆等不知虚实,败下冈去。晋兵二度进击,此时已赶造好千余鹿皮大鼓,千鼓齐发,声势倍增。晋兵三度进击时,两千军士藏身于鹿皮大鼓内,两人一鼓,晋兵四下搜查时,无法寻得刘军踪迹。
无为子带刘曜回大营搬救兵,以三日为限。三日之限将届,赶来支援的大军已到,上下夹击晋军。
刘渊如此故布疑阵,吓退了自持必胜的晋兵。待到第三日时,聂玄亲率大军,倾巢而出,寻不着匈奴人所在,便即下令捣毁冈上一切,以泄心中之愤。
刘渊眼见无所凭依,估算刘曜大军必不误时,当即命令预先埋伏在两侧的刘和和刘聪,各自带领五百轻骑,分作两路从左右两边戳击聂玄,他自己亲率一千骑兵猛烈掩杀。他兵马虽只有两千,但自布下疑阵后,此时马尾绑上树枝,尘头大起,让敌人猜不出虚实。
匈奴将士素来受朝廷官兵欺压,此刻得以交战,所有仇恨潮水般发泄,两千来人无一不以一当十,秋风扫落叶一般,直卷晋兵。
晋军见此等声势,顿时毫无斗志,溃不成军。
聂玄心中泄气,臭骂道:“那老婆子误我大事,令我全军覆没。”但为了激发众军士拼死反抗,仍是困兽犹斗,喊道:“倘若胡狗得胜,这中原锦绣河山,从此落入胡狗手中,天下百姓如何过日子?”
晋兵奋起抵抗,人数远在匈奴兵之上,刘渊两千人马自是毫无胜算,不由得焦躁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