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大胡子大获全胜,城中军马乘胜追击,顺着大胡子等人冲开的血路杀了出来。
一时间,流民不敢恋战,慌得四下逃窜。
大胡子本就同情流民,他羯人本族亦是被逼得走投无路,四处流浪讨食。这时,大队坞堡士兵杀出,大胡子当中一停,狂风骤止,喝道:“不得伤了流民!”心中却想:“此刻族人还在坞堡里,若是敌兵就此退去,情势不妙。”急令八骑向大队坞堡士兵冲去。
坞堡士兵见大胡子竟调转马头,纷纷骂道:“狗奴才!不长眼了么?”骂声虽急,却无人上前,直撄其锋。
此时流民中惨声阵阵,大胡子循声望去,只见一短身少年正骑马在流民中横冲直撞,狂劈乱刺,认得正是南宫剑郎,喝道:“可恶狂徒!”一声清啸,调转马头,上前阻拦。
南宫剑郎大仇未报,将满腔的怨怒之气全发泄在流民身上。他两眼通红,心性大失,见了流民挥刀便劈,砍瓜切菜一般,口中兀自喊个不停:“是你害死我爹爹!我要替我爹爹报仇!”忽见一流民脸有愤色,以刀指着他喊道:“你也有份害死我爹爹,吃我一刀!”又是斜斜的长刀横拖。那流民手中亦是毫无寸铁,莫说招架之功,就连闪避也是难上加难。
大胡子挥动铁链,喊道:“不得滥杀无辜!”
牛二与傻六见大胡子回走,正是偷袭良机,立马拍马追来,双枪直指大胡子后心。流民中竟有人喊道:“大胡子将军小心!”“背后有人偷袭!”
大胡子听得喊声,已觉后心着凉,来不及催马急行避开,高举铁链,双手向后一交叉,一字横开,将双枪牢牢的提了起来。
便在此时,另有一条长枪横地里刺出,直取大胡子,正是南宫剑郎。
原来,南宫剑郎一直听而不见,仍是一味的乱杀,旨在引大胡子近身,等到大胡子打马过来后,乘机偷袭。岂料大胡子应变神速,仍是手挥铁链,带动双枪拦截南宫剑郎。
南宫剑郎心恨大胡子曾羞辱自己,此刻偷袭又被制住,心中更怒,撇下长枪,右手抽出腰间长剑,往大胡子后胸劈去。晋阳原是替匈奴出力,不屑南宫剑郎如此行径,立马紧握枪端,挑向南宫剑郎。
大胡子力抗三人,只道晋阳趁火打劫,当即反手用力急扯。
晋阳有心相助,不料手中长枪被铁链扯住,挑开南宫剑郎的力道带着大胡子跌落。大胡子身子被拖斜,眼见便要摔身到地,突然一长剑拦腰砍出,正是南宫剑郎。他心有不甘,这时左手出剑。
四周流民无不惊呼,忍不住围了上来。三骑突然蹿出,将流民驱赶开去,正是逯明、冀保和支雄。
大胡子双手受制,一时无法挣脱,突然一声急啸,索性顺势跌下马来。晋阳坐骑受惊,人立而起。大胡子后仰急跌,纵然牛二傻六力大,亦无法控制这股拉力,双手登时撤开长枪。大胡子已跌在沙上,南宫剑郎的长剑登时劈空。
南宫剑郎更怒,喊道:“就是你这千刀斩的,灭你全族。”又是一剑砍下。
他既恨大胡子夺马,又恨他当众羞辱自己,此时见大胡子落马,心道:“今日定教你死无葬身之地。你神威无敌,我取了你的狗命,天下英雄岂不夸我南宫?哪个不服,便杀那个。”杀性大起,竟将天下之人全恨了进去,顷刻间又将三人砍倒在地。
大胡子喝道:“休得胡闹!”链条击出,上前阻隔。南宫剑郎欺大胡子无内力,**无马,长剑直劈其门面。大胡子虽然不会武功,却是马上好手,又是一声轻啸,唤马近身,一跃而上。他见南宫剑郎长剑迎面劈到,顺势后仰,催马急前,避开长剑,却不还击。
此时牛二傻六不听晋阳阻拦,早已纵马过来,大喝一声,挺枪便刺。大胡子只顾促马前行。
南宫剑郎见大胡子马术高超,顿时泄气,舞剑直刺。大胡子坐骑已疾擦而过,那长剑自然挨不到。南宫剑郎喊道:“是你杀死我爹爹的!我要报仇!”调转马头,乱剑砍出,连使二十招,尘头滚滚,却仍是伤不到大胡子。大胡子显然是临场对敌的老手,见识和手段俱是不凡,见南宫剑郎堪堪使了二十招过后,已摸清他的武功路数,趋避之间便轻松自如,却始终未还手。
南宫剑郎以为大胡子托大,心中更怒,出手更猛,凶狠之余,犯了武学心浮气躁的大忌。此时,大胡子已纵马避开,忽听得脑后生风,知是南宫剑郎长剑劈到,顺势前倾,长链一挥,击往南宫剑郎坐骑。那马立时受惊,人立而起,将南宫剑郎抛了起来。
南宫剑郎身负武功,却乏应变之能,兼之年少,仇恨之火遮眼,立马惊得失声大呼。
若从马上摔下,势难幸免。大胡子见族人仍然留在坞堡当中,若南宫剑郎死于自己手中,坞堡之人必定为难族人。火光电石急念中,他铁链挥出,将南宫剑郎卷住,一声清啸,让那马稍安,又将南宫剑郎稳稳放回马鞍之上。
牛二傻六见无法取胜,当即乱枪猛戳,马蹄生风,沙尘飞扬。大胡子兜头避过,只凭连接两手的铁链,将两人兵器再度裹住,两人使出全力,却是无法撤开。三骑围成一圈,旋动的梅花一般左右来回转动。
突然间,流民大军中又是一片慌乱,尘头起处,一骑横地里斜出,双脚紧蹬马蹄,张弓搭箭,立了起来,一箭射向铁链盘结之处。只听得“当啷!”的一声,清脆利索,星火四射,那铁链从中断开。
众人只觉手臂一震,兵器纷纷落地,射箭之人力气之强,令人折服。
大胡子得见此了得的箭法,亦是极为心折,举目望去,只见红缨闪动处,一少年将军正纵马迎风而来。那人白眉如雪,四面威风,英武绝伦,正是刘曜,喊道:“将军智勇双全,力战群雄,技艺惊人,在下好生佩服。”大胡子退了开去,见刘曜与己年龄相去甚近,心中顿生亲近之意,拱手笑道:“公子爷箭法精妙,在下亦是敬佩不已。”因敬慕刘曜英雄了得,竟尔忘却此刻身在敌我相争、殊死搏斗的沙场之上。
刘曜甚是得意,说道:“咱们比比箭法,如何?”大胡子道:“小人粗贱无知,如何能与公子爷动手?”刘曜道:“将军何必过谦?棋逢敌手,知己难求。”大胡子道:“公子爷抬爱,小人只好从命。”刘曜将手中弓箭一抛,说道:“接好啦!”然后从身后侍从手中接过另一副弓箭。
刘曜见南宫剑郎跌在一旁,站不起来,说道:“此人好生无礼,待我替将军出气。”转过身去抽弓,“嘣!”的一声弦响,唬得南宫剑郎脸色苍白,背脊直冒冷汗。大胡子见刘曜有心比较箭法,当即扣上一箭,欲将刘曜之箭射落在地,但电石火光之间,又是“嘣!”的一声,几乎与刘曜所发的弦响重叠,羽箭竟未射出。再看那独目少年时,早已瘫软在地,身上却未见丝毫羽箭之伤。
众人一阵狐疑,尚未明白所以。刘曜与大胡子一起将手中弓箭抛在地上,相视哈哈而笑,纵马近身,四手相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