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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群寇涎色溅血斗肖墙 双雄驰援连弹攻玉虎(1 / 2)

草舍内外,一阵骚乱,李映霞脱开毛手,拼命地爬到炕里去,恰巧一头撞在使女春红的怀里,春红怪叫起来。紧跟着,人纵窜迸之声,惊咤之声,兵刃磕碰之声和受伤的痛詈之声,乱成一片。火蛇卢定奎本守屋门,一闻动静,却不奔里间。他摸着兵刃,霍地一顿足,反窜出屋外,大呼道:“并肩子,不要乱,没有进去人。快快住手,睡下睡下,看误伤了自家人!”

但是,他喊得似乎迟了,八个贼人除了卢定奎自己和守园门的郭牛子,其余六个人都窜起来,竟在草舍内乱打一锅粥。卢定奎连声地吆喊,郭牛子奔过来,便要进屋,被卢定奎一把拖住。屋中人叮当地乱打,黑影中还在自相残杀。展眼间,忽又窜出两个人来,是独角羊杨盛泰和倪老么。

火蛇卢定奎急问郭牛子,郭牛子也没看见有外人进来。卢定奎大为着忙,仓促间不能进去点灯,也无处觅火,他忙探百宝囊,将自己的独门秘制的飞蝗火筒拿出来。他掩刀到草舍门口,将绷簧一按,“嘭嘭嘭”响了数声,连打出几个火球来,从屋门直打入屋山墙。又忙到窗前,撕破窗纸,再一按火筒绷簧,两个火球打到草舍里间。蓝色的火焰一闪,照见屋内情形,历历在目。屋中人也看清楚了,竟是自己人跟自己人动刀。堵着里间屋门,地上躺着一个人,两手扪胸,还在呻吟。另外还有一个人,在里间屋地上打滚。众人骇然相视,火光已灭,头一个便是擎天玉虎贺锦涛,扬着那把刀,发出惊讶之声道:“哎呀,怎么都是自己人,打错了,打错了!”

群贼这才住了手。火蛇卢定奎吆喊着:“别动手,别动手!”提刀重走进屋来。那郭牛子已从身上取出火镰火绒,敲出火来,把火折子点着,再把油灯点上。这灯光一照看,简直糟不可言。里间屋门口躺着的人,叫王洛椿,胸口刺伤一个洞,血突突地冒,人还在挣命。屋当地躺着打滚的正是麻雷子,在软肋中被扎一刀,深入数寸,半身血染,也是致命伤。那跑出来的两个人,一个是独角羊杨盛泰,肩头挨了一下;一个是倪老么,手背上也划破一大块。屋中的别人只是闻警跳起来,贴墙舞刀自卫,所以没伤。那擎天玉虎贺锦涛提着的那把刀,血槽上渍着热血,右边身上也溅了好些鲜血。

群贼瞠目相观,茫然失措。火蛇卢定奎连连顿足道:“吹灯吧,吹灯吧,这都是吹灯的好处!”侧转身,看了看地上两个负伤人,叹道:“这是怎么说的,我把门,就没看见进来人。”郭牛子也道:“我在外面,也没见有人进来。这是谁炸庙,硬说空子进窑了?”说时,众人的眼光都移到擎天玉虎身上。擎天玉虎脸色一变道:“是我,怎么着!我正守着两个肉票,不意黑影中扑进一个人来,伸手就夺我的刀!……”麻雷子在地上哼道:“好你玉虎,你屈心吧!你好……你官报私仇,你扎死我了。……咱,哪辈子算账。你安心要我的命,我怎么你了?相好的,你们可防着他点!……”

卢定奎俯下腰,看了看麻雷子,抬头翻了擎天玉虎一眼,眉峰一耸道:“哦,唔,是了。”擎天玉虎面含秋霜,把眼一瞪道:“是什么!教我守肉票,屋里进来人影,黑灯瞎火的,我知道是自己人,还是外人啊?又不言语一声,硬来摸我的兵刃,我能不动手么?麻雷子,我怎会知道是你,你都睡着了,摸黑进来做什么?我只当是肉票要跑呢?”说着把眼一瞥,瞥见李映霞衣裳凌乱,蜷伏在土炕尽里头。擎天玉虎道:“还好,肉票没有走。喂,刚才你可是下地没有?没有吧?”李映霞抖抖地说:“我,没有下地。”群贼也不禁把眼光都集中在李映霞和春红身上。

麻雷子身负重伤,脸上已没了人色,头上冒出豆大汗点来,两只毛手血淋淋的,自己按着自己的创口,血从指缝溢出来。麻雷子咬牙挣扎着坐了起来,仰着脸对众人很凄惨地说:“咱们哥们相好一场,哥们可别忘了我死得太冤。卢三哥,倪老弟,我叫贺玉虎王八羔子暗算了!贺锦涛,你好狠毒!你为女人,下这毒手,你对不起朋友!你扎我,你真不知道是我?老天爷在上,你可别屈心,你提防要遭报,我等着你!哥们,相好的,你们看着我挣命么?我受不住了,哪位行好,快给我一刀,疼死我了。”这话很惨,这景象更惨。群贼束手搔头地说:“这怎么好!事情挺顺手,偏偏临完出这岔头,咱们快救救看。”倪老么和麻雷子最好,郭牛子是麻雷子的同乡。倪老么把自己手背的伤绑扎好了,便来救麻雷子。

擎天玉虎很挂火,瞪着眼,拄着刀,反复只说:“误会了,误会了!”可是,这事瞒不过卢定奎。他素知擎天玉虎手黑心辣,又素常瞧不起麻雷子。卢定奎冷笑一声,道:“这叫做冤孽!”俯下腰来,先看了看门口躺着的王洛椿。此人胸口受了致命伤,匕首还在胸口插着呢!两只手捧着心口,攒眉咬唇,似乎也想说话,一张嘴竟从口里冒出血来,只哼了一声。卢定奎摇摇头,伸手来拔匕首。这匕首一拔出来,胸口忽窜出一股血。王洛椿喊了一声,满嘴喷血,腿登了登,死了。

这把匕首却是麻雷子的。卢定奎把匕首看了又看,道:“真糟心,误伤了这些人。不吹灯,哪有这些事!”一把匕首放在炕沿上,回头又看麻雷子,麻雷子软肋上足有四寸长信道血口,皮肉已翻出来,血液流离,明知也是无效了。叹气道:“麻兄弟,你准是吹了灯,进去摸女人去了?冤家道狭,碰上刀了。”麻雷子疼得眼都直了,将头点了点,呻吟道:“我不行了!倪老弟、卢三哥,咱们相好一场,你们不管谁,给我一个痛快吧!我疼,我受不住啦。……”说到末了,声音惨厉,伸手向卢定奎要那把匕首刀。

众人那里下得去手?只将刀创药大把抓来,扯块衣襟,想给他缚上伤口。但血流很多,立刻渗透。麻雷子神色越变越不象样,断断续续地哀告众人,快给他一刀。又恨恨地毒骂擎天玉虎,大睁着失神的两只眼道:“小子,老子二十年后找你算账!你够朋友,再给我一下。我死了,也少骂你两顿。”把个擎天玉虎骂得心头冒火,手中刀动了动,当着众人,又不好重下绝性。把刀“啪”地往炕上一拍,道:“麻雷子,我误伤了你……江湖上的好汉,临死也是好汉,你别泄气了。我误伤了你,你却把人家王洛椿了结了,他跟你也有仇么?你摸黑进来,我只当是救李小姐的人进来了。……”

忽然,听窗外狂吼一声道:“好恶贼,救李小姐的来了,趁早给我献出来!”一声未了,当门处,听一声狂号,跌进一个人来,是郭牛子。紧跟着李映霞锐声叫道:“肖大哥,快救救我,我在这里呢!”群贼顿时一阵骚乱。

擎天玉虎手疾眼快,霍地一转身,“刷”地提起刀来,刀光一闪,把油灯砍掉,房中立刻黑洞洞。六个贼人磕头碰脑地乱撞,擎天玉虎冷笑道:“并肩子,留神,不要误伤自己人!”径要顺刀外闯。

火蛇卢定奎身手也很麻利,信手一摸,把匕首拔出来,大声发话道:“外面什么人?报个万儿来。”外面人喝道:“狗贼,太爷肖承泽!你胆敢成群结伙残害官眷,劫掳贵女,快滚出来受死!”又一人随声喝骂:“狗贼万恶滔天,太爷连珠弹杨二爷,要会会你们这群无耻的贱贼。”

卢定奎贴墙往外走,那独角羊早将屋门忽隆地虚掩上,持刀在旁守住。群贼忙乱已极,正不知来的有多少人,却幸有刚才一阵误会,此时特加小心。群贼各各贴墙蹲身,看定了门窗,先不敢忙着动手,都隐住身形,一齐拢眼光,辨察外面的情形。擎天玉虎身法非常地迅快,眼光略一拢住,便提刀要抢出去;忽一望土炕,心中转念,却去轻轻一窜,窜上了土炕。

这时候,火蛇卢定奎、郭牛子、独角羊杨盛泰,这几个人已陆续窜出去,跟肖、杨二人动起手来。

肖承泽追救李映霞,逐犬吠,辨轮声,晃火折,验辙迹,一路拼命狂奔,转眼间把教头姚焕章甩落在后。肖承泽口角喷沫,鼻窍生烟,举步如飞,在林边遇着旧友玉幡杆杨华,一度动手。讯明了缘由,玉幡杆慨然拔刀相助。两个人便结伴狂奔,边走边说,且奔且寻。荒径无人,遥闻犬吠;登高远望,似见火光。这么晚的时候,这么野的地方,村户人家那里来的灯亮?而这菜园子里面竟有灯光闪烁。肖承泽、杨华便扑奔灯亮,跟寻过来。两人分从两面掩过去,抹墙角,绕墙头,向内一望,一辆轿车,一匹牲口,不伦不类地停在菜园子当中,任那匹驾辕的骡子啃嚼成捆的青菜。两间草舍微闻人声,柴扉虚掩着。肖承泽冲杨华一动手,向轿车一指,又向草舍一指,两个人悄悄凑在一处。杨华道:“肖大哥,这轿车却怪。”肖承泽喘吁吁地道:“且到草舍探一下。”

两个人弯着腰,鸭行绕步,借物障身,绕到草舍后,兜到草舍前。草舍里面,群贼正在吵闹,一口鄂北方言。就是杨华已听出不对。肖承泽却早变了脸,“刷”地抽出刀来,哑声说:“准是他们,咱们攻。”说话时,已然怒不可遏。

杨华握住肖承泽的手道:“大哥先别忙,他们一共多少人?”肖承泽道:“大概十来个。”杨华道:“人数可不少,扎手不扎手?”肖承泽着急道:“不扎手!就扎手,难道罢了不成?”杨华忙说:“不是不是,若是扎手的话……”将弹弓卸下来道:“我就用弹弓打他们,不跟他们力敌。大哥要小心,咱们只两个人,须防他们一涌齐上。咱们万不能教他们圈住了,怕他们分两拨对付咱们。一拨圈咱们,另一拨驱车劫人先走,咱们就上当了。小弟从前吃过这种亏。”

肖承泽听了这话,非常佩服,想不到十数年未见,杨华竟有这等见识。不想杨华去年在黄河渡,路遇群贼,救护苏楞泰的大小姐,曾经上过当,现在便学了乖。肖承泽依言,便教杨华堵门挥弹,他自己奋然持刀,贴窗溜到门口。把窗纸弄破,略往内一窥,不由怒焰横发,暴喊了一声,贼人突然把灯打灭。

当下屋内群贼只剩下六个人,郭牛子向外一探头,被玉幡杆杨华“刷”地打了一弹,“吭”的一声,跌入屋内。火蛇卢定奎伸手把郭牛子拖开,免得碍路。独角羊杨盛泰、倪老么一股急劲,跟着要往外闯,火蛇卢定奎忙喝道:“并肩子,招子放亮了,窑口安着桩子呢!”(这句话是说眼睛放亮了,门口有埋伏)火蛇把两贼拦住。

卢定奎拢了拢眼光,伸手把门旁一条板凳抄起,抖手砍出去,立刻一个箭步,跟纵窜出屋外。将手中刀一展,夜战八方式,照四面一晃,防人暗算,他眼光一扫,已瞥见肖承泽把在门旁,身躯还未容站稳,肖承泽早恶狠狠抡刀砍来。火蛇卢定奎目力充足,脚尖一点地,往旁滑步,让过这一招,右腕一攒劲,往前探步,递刀便扎,把整个身子直欺过去。肖承泽立刻抽身撤步,用刀一剪卢定奎的腕子,下盘却往右一展,退出七八尺。

这一来,草舍屋门的出路,已被火蛇犯险打开。火蛇的手腕却收不迭,教肖承泽的刀尖贴肉皮划破了一道。火蛇卢定奎骂道:“娘卖皮的!并肩子,快出窑!”一语未了,肖承泽又一刀砍到,“刷”地一声响,黑影中又打来一粒弹丸。火蛇急急窜开。趁这夹当,独角羊、倪老么各抡兵刃,抢出屋门。其余贼人也跃跃欲动的,要跟窜出来。他们“贼人胆虚”,不晓得来了多少人,只怕把他们堵在屋内,逃不出去,齐往暗影中注视肖承泽,并不知那边还有个玉幡杆。

玉幡杆杨华掌中扣着一把弹丸,立刻将腕子一翻一甩,一甩一翻,“啪啪啪”,流星赶月,连打出数粒弹子。倪老么刚刚照面,肩头上挨了一下。独角羊急横刀磕挡,措手不及,也着了一弹。两人怪叫起来。顿时又从屋中窜出二贼:一个叫双钩庄延绶,那一个便是郭牛子,虽然负伤,并不甚重。两人四面一寻,见只来了肖承泽、杨华两人,立刻胆壮,大骂着分头向杨华、肖承泽扑来。

杨华展开了连珠弹法,独战三贼。三个贼人都不能上前,立刻漫散开,从三面来攒攻杨华。杨华把弹弓不住手地打,阻住贼人,不令近前。转眼又打伤了二贼,贼人连喊风紧,也将暗器掏出来,金镖、袖箭、飞蝗石子,远远地照杨华打过来。

那一边,肖承泽却逢劲敌。火蛇卢定奎是鄂北有名剧盗,久经大敌,那一路七星刀招数非常狡猾。起初不晓得肖、杨一共来了多少人,他只是横刀招架,两只眼不住地照顾四面,恐被包围。连走了十几个照面,没见再有人来,火蛇这才放了心。把刀法一变,紧紧攻击过来。一面打,一面喝问肖承泽,是鹰爪,还是李家护院的姓肖的朋友。肖承泽破口大骂,也不报名,只要他献出李小姐来。手中刀上下翻飞,力敌卢定奎和庄延绶。肖承泽施展老更夫传授给他的六合刀法,崩、扎、窝、挑、删、砍、劈、剁,招招紧凑,刀刀凶狠,意在拼命杀人。卢定奎将七星刀遮拦招架,沉机观变,不求有功,只等敌人的破绽。那双钩庄延绶,舞动了虎头钩,力猛招熟,打得也很厉害。

这时候,玉幡杆杨华展开连珠弹,力拒数贼,百忙中还乘隙照卢定奎、庄延绶发出几粒弹丸来,帮助肖承泽。卢定奎左闪右窜,躲避弹丸。肖承泽力斗二寇,恨不顿时制胜。趁这机会,略向庄延绶虚冒了一招,“刷”地将刀锋一转,照卢定奎斜扫过来。不意卢定奎功夫很稳练,霍地一拧身,闪过这刀,却将身躯一偏,“白鹤展翅”,七星刀向肖承泽下盘斩来。庄延绶的双钩也一合,直向肖承泽上三路剪去。肖承泽象应付不暇,喊一声:“不好!”蓦地一拧身,脚尖一点地,向后倒窜出一丈多远。脚下似登滑了,身躯不由一栽,分明栽倒地了。玉幡杆杨华从旁瞥见,吃了一惊,道:“吓!”

火蛇卢定奎眼光注定,哪肯放松?急往前一纵身,疾如飘风,直窜过来,七星刀刀尖向下便扎。庄延绶的双钩也紧跟着豁下来。却不防事出意外,肖承泽“犀牛望月”,伏卧着身躯,陡喝了一声:“打!”戛崩一响,嗤嗤嗤,三枝袖箭直向敌人中三路打过来。这一招险极、快极,火蛇卢定奎将刀锋一横,将腰身一闪,只避开两支,末一枝袖箭竟打在左胯上。

这一招乃是肖承泽的绝技,叫做“卧看巧云”,迎门三不过,败中取胜,非常的惊险,出人意料之外。这倒吓了玉幡杆一跳,慌不迭地发出一弹,遥阻敌人。顿时擎豹尾鞭,暴喊一声,飞奔过来救援。

火蛇卢定奎一时地疏失,身受箭伤,一声不哼,咬了咬牙,喝采道:“好箭!”一叠腰,窜出一丈多远,将箭拔出来,已经没镞及杆,深入二寸许。庄延绶也蓦地窜出好远,原来,后脑项窝上冷不防挨了玉幡杆一弹,打得失声怪叫了一声。

两人拨转头,不奔草舍,竟向园子空地败下去。败到分际,火蛇卢定奎将七星刀交在左手,他满想敌人必来乘胜追赶。却不曾料到,肖承泽动手时志在拼命,争胜后急想救人。肖承泽扬刀对杨华打了一个招呼,不管群贼逃窜,竟鼓勇奔草舍,急叫玉幡杆守门,肖承泽自己要抢进草舍,去搭救义妹李映霞。大声喊叫道:“大妹妹,大妹妹,我肖承泽来了。”可是,草舍中还没等有人答应,草舍外,火蛇卢定奎又追袭过来。

卢定奎悄取暗器在手,本盼肖、杨二人追赶,偏偏肖、杨二人不肯恋战,竟要夺门。火蛇卢定奎便忍不住,一个箭步,倒窜过来,厉声喝道:“相好的,看家伙!”

肖承泽、杨华回头一看,火蛇卢定奎早将飞蝗火筒的绷簧一按,突然一抬,首照肖承泽打来,一道蓝焰,似旗火掠空。肖、杨二人吃了一惊,倏地往旁一窜,蓝焰直射到草舍窗上,“嘭”的一爆,火星四射。肖承泽不禁骇然,他从来没见过这个暗器。突然又有两道火焰打出来,急闪不及,正打在肖承泽胸口上,烘的发火,将衣衫立刻烧着。火蛇卢定奎又将火筒一按,蓝焰奔玉幡杆打来。玉幡杆杨华急将弹弓一甩,一粒弹丸照火焰打去。只听“啪”的一声暴响,两弹相碰,“嘭”的爆开来;火花乱迸,立刻澌灭了,倒把卢定奎吓了一跳。

这飞蝗火弹,一个火筒只能发出一个火弹。火蛇卢定奎不肯多打,急将七星刀一展,窜过来,搂头盖顶,抢向肖承泽劈下。肖承泽连连迸跳,身越动,火越旺;急得他用手乱扑,火未灭,手却灼伤了。杨华大喊道:“肖大哥躺下!”这时卢定奎业已赶来,肖承泽忙扑身倒地,就地施展“燕青十八翻”,连翻几个滚,将火略略压熄,胸前燎伤几处。卢定奎恶狠狠挺刀已迫面前,独角羊也趁势追过来。肖承泽手忙脚乱,左手扪胸,右手舞刀,往旁倒退。玉幡杆一见,暴喊一声道:“恶贼看弹!”卢定奎眼看一刀就要取胜,不防“啪”的一弹,打在肩头,猛然掣回刀,怒骂一声,转向杨华扑来。

此时群贼因抵不住杨华的连珠弹,呼啸一声,分散到菜园子各处,互相招呼着,要大家协力攒攻杨华。火蛇卢定奎对着草舍,连声叫喊,催擎天玉虎出来。就在这时候,擎天玉虎突然地穿窗出现,左手却挟定李映霞,右手舞刀,要夺路逃走。李映霞拼命叫喊:“肖大哥,救命!……”这一声已跟着擎天玉虎的身形,扑奔菜园子西南角去了。

原来,当肖、杨始到,群贼纷纷扑出拒敌之时,擎天玉虎挥刀欲出,忽复转念,竟窜上炕头。约略着方位,摸到李映霞的跟前,使个拿法,捉住了双手,低声附耳道:“别害怕,我先救你出去。我把你背出去,你千万别嚷。”便来俯身,要背李映霞。李映霞是个聪慧女子,擎天玉虎的心,她已经猜透,忙变着嗓音低声道:“谢谢你,我是春红,只怕走不出去。”

擎天玉虎不由一怔,但是立刻恍然,急一摸李映霞的脚。李映霞连忙把脚缩在腿底,但已被玉虎摸着。春红是大脚,李映霞是纤足。擎天玉虎暗笑道:“你这女子,倒有急智,还想骗人哩!”不听那一套,把李映霞的嘴一堵,展左手一夹。李映霞急想挣扎,如何能够?拼命喊出来一声,已被擎天玉虎挟起,突飞起一脚,踢落窗格,贾勇冒险,破窗窜出。跳到院中,被肖承泽一眼瞥见,肖承泽眼都红了,大叫一声,不顾死活,横截过去。对玉幡杆狂喊:“杨贤弟快追,这就是,快开弓打,打!”玉幡杆不待招呼,早扭身一弹,照擎天玉虎打去。擎天玉虎微闻弦响,霍地侧身,右手挥刀一格,肖承泽已然赶到,一刀刺过去。

这时候,火蛇卢定奎、倪老么等人,从后面反转来追杨、肖二人。独角羊杨盛泰一眼看见擎天玉虎,肋挟一物奔出,独角羊暗骂自己浑蛋,也火速地从窗洞窜到草舍间,向土炕上连捞数把,将使女春红捞着,往肋下一挟,也穿窗窜出来,一径地扑奔园门逃去。

那擎天玉虎自恃艺高,不走园门,挟定李映霞,奔到菜园子西南角,将近墙根,两脚攒劲,往上一纵。李映霞狠命地往下一坠,擎天玉虎竟没有窜过墙去。贺玉虎怒喝道:“好好的,再乱挣,我可要杀死你!”只说了一句,再想攒力上窜,已来不及,被杨华展开连珠弹,追赶过来。杨华喝骂贼人:“放下李小姐,饶你逃生!”话到弦鸣,一弹打去,擎天玉虎侧身闪开,挟定李映霞,回冲过来。杨华放开了弓,肖承泽连连吆喝:“不要打错了,不要打错了!”擎天玉虎横钩刀一冲,夺路抢向菜园门。杨华“刷”地又一弹打去,擎天玉虎挟着人一闪。杨华又一弹打去,独角羊怪叫一声,挟着使女春红,负伤如飞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