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局自然是不欢而散,姚老爷子听说了这事也是颇为微词,他穿着单薄的寝衣在一旁泡着脚,姚老夫人不时伸手试试水温“丢人,丢人啊,这样的妻子,若是只是不能给颂儿一些助力就算了,却在外面这样丢咱们姚家的脸,这百家之后,咱们还怎么面对姚家的列祖列宗。”
姚老夫人拿着一块粗制的麻布,给姚老爷擦着腿,她蹲下身有些佝偻“是啊,这我也是思索着这件事,不然给颂儿纳个妾呢?攀不上什么高枝,只要身世清白,懂事儿就好。”姚老夫人想起姚老爷的妾室,二人相处起来也是一样的和睦,更不会说还有什么争执和勾心斗角了。
姚老爷觉得这话也有些道理,就应承了下来,他盘着腿上了床榻“那这事儿,你就要多费心了,他自己身边那些莺莺燕燕一个都上不得台面。”
姚颂再要娶妾,并不是什么容易的事。他娶的正妻不是好人家的女儿,别人就不愿意把女儿嫁过来,让人压一头。姚老夫人考虑着各家的女儿,两个人背对着,为了赵洧吟这事,她们与姚颂也是吵过许多次,现在他有些松动,正是给姚颂纳妾的好时候。
赵洧吟知道自己的行为让姚颂丢了脸,特意换了姚颂送给她的钗子,柔若无骨的手攀上姚颂的肩膀:“颂郎,这事是我不对,我不应该在外人面前与杜大人起了争执,丢了你的脸面,你就莫要生气了。”
赵洧吟总觉得自己示示弱,姚颂就能把气消了。以前也不是没有这种时候,姚颂也毅然为了她反抗家里,与父母顶嘴,想到这,赵洧吟心里又多了一分底气。姚颂斜斜瞟她一眼,没有说话。赵洧吟有些讪讪,眸光微微晃动。
夜里风声大,刮的窗纸都有些声响。姚颂的目光缓了缓:“你以为你是错在与杜蘅争执让我失去了脸面么?”他不怒反笑,笑赵洧吟的愚蠢,笑他不懂这些达官显贵之间的门路”你以为今日出去,她们都要褒扬你的真诚不成?哪里是这样,她们出去只会说你不识抬举,说你一个这样的小人物敢去扫忠勇公姐姐的颜面,说你是小门小户的女人连自己的儿子的满月宴都不管不顾,一个劲儿只知道捻酸吃醋,连带着儿子都要被人诟病。”姚颂看着赵洧吟不知所措的脸有些气恼。
赵洧吟还想为自己辩解一声,怎么会如此,她不过是拒绝了个饰品,就连杜蘅自己都没有说什么,怎么还能扯上自己的孩子呢“怎么会如此,我去和姐姐道歉,让姐姐原谅我。夫君,你不要急,我去,我去。”
姚颂走到她身旁,神色忧郁。从前他们只为了情爱时,他觉得赵洧吟这个性子是极为好的,可现在,他可悲的发现,他们之间有一道鸿沟了。姚颂阻止了她“你去了能有什么用呢,这事并不是由杜馥郁造成,她也没有原谅你一说,你堵得住这府中的嘴,你能堵住这天下的幽幽众口吗?”
姚颂伸手拢了下赵洧吟的头发,他需要自己想想“这事儿你就不要管了,这些日子我去书房歇息,你也好好想想吧。”姚颂抱着枕头,披了个火红的厚貂裘就要走。
“夫君!”赵洧吟满脸泪水,失声唤道,她追了两步,直到门旁,忽然听见谁人笑了一声,她打了个哆嗦,把自己缩成一团,她趴上窗户,忽然看见有白影闪过,赵洧吟尖叫一声“啊!”她滑到了地上,然后有些神经质地对着天上指指点点。
“杜大人,害死你的不是我,是太后!是她逼迫我这样做的!”赵洧吟在地上磕着头,对着一个地方神神叨叨地念经。这白影她在白天就见过,可杜蘅却是看不到的样子,赵洧吟突然站了起来,一杯子砸中了窗户。
“不要再故弄玄虚了,你要拿命就过来。”赵洧吟故意给自己撞着胆子,她紧咬着牙关,到了床榻上用被子把自己裹了一个完全,她觉得自己浑身都痛,忽然好像又看见了自己的儿子,自己的儿子啼哭个不停,有人要夺走她的孩子。
赵洧吟坚信这一点,她左瞧右瞧“流萤,流萤,快把涵儿抱过来。”无人应答她的话,之前她把流萤分到了柴房,干的是最脏最累的那一份活,这时候流萤已经在下人的屋子里睡着了,任赵洧吟喊破喉咙也没有人出现了。
“不中用的,我自己去找。”赵洧吟想要穿上鞋出去,刚下了床就跌了个跟头,她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只能低低地流泪“把我的孩子还给我,把我的孩子还给我。”赵洧吟的心口也有些痛了,恍然间,一道白光闪过,她再没有意识。
外面的门廊形成一个死角,有人缓缓脱掉了自己的衣裳,露出了一张清秀的女人的脸,绿鹊是特意多停留一会儿,她就是想让赵洧吟付出代价,没有人能够在害了杜晋之后全身而退,更不能存痴心妄想。杜蘅只是让绿鹊来烦扰一下赵洧吟,让他能够心神不宁吐出些真东西来,可她偏偏看着她为之忏悔,为之痛苦,也为之被受折磨。
绿鹊悄然把东西收了起来,又从怀里拿出一对瓷娃娃,瓷娃娃惟妙惟肖的,红色的是个女孩模样,略大一些,绿色的就是个男孩模样了。绿鹊把这对瓷娃娃放到角落里,就趁着夜色离去了。
杜蘅坐在屋子里,屋子里灯火通明的,苏子衍像是刚刚来过的样子,他的面色凝重,想来定然是发现了什么,绿鹊点点头,就算作是打过了招呼“姑娘,奴婢回来了。”
“正如姑娘所料,那女人确实是被吓得不清,也说出了小爷的死确实是和她有关。”绿鹊有些嗤之以鼻,她浑身带着冷气。她的眼中露出憎恶与冰冷交织的神色,她压低声音“姑娘何必这样大费周章,不过是一个背叛了您的可怜虫而已。”
“赵氏不足为惧,可她的背后是姚家,我能够不给她脸面,姚家的脸面却不能不顾。”杜蘅收起笑容,从身后的小箱子里花钿来,对着自己仔细比划“更何况她还有个儿子,把她逼急了,咱们也落不下什么好处。”杜蘅把白天穿过的衣裳丢到了箱子底,衣裳上满是迷迭香。迷迭香是一种奇怪的花草,用之入药也可,不过这心智弱的人皆不能用,否则会乱了心神,使那人产生致幻的效果。
“还是姑娘考虑周全。”绿鹊整理了斗篷的带子“曾经奴婢以为这样的女人是个聪明人,如今看来还是有些可怜的,奴婢并未做什么,她就把自己吓得晕厥,难不成只有在男人方面她才会些花活?”绿鹊嗤笑一声,有些不屑。
杜蘅不曾否认他的话,拿过油灯来,在信纸上滴了一滴蜡油,赵洧吟赢在“情”字,也输在“情”字。而绿鹊又何尝不是呢?“一个清白的未出阁的姑娘这样说话,小心叫人落了把柄,看你以后怎么嫁得出去。”纸张被粘在了桌上,红色的蜡油瞬间凝固。
“姑娘说什么呢,奴婢是要一辈子陪着姑娘的,嫁给那些没用的男人做什么,好没意思。”绿鹊说的半真半假,她现在在意的只有杜蘅与存心二人。父亲嘛,在她幼时就死了,母亲在把她要卖给别人的时候,也在她心中死了。
绿鹊替杜蘅揉着肩膀,杜蘅眯着眼,不反驳她的话。这样的话毫无意义,最好听的人和说的人都不要把它放在心上,杜蘅问道“赵氏是聪明的,不然太后也不能留他这么多年,有了牵挂,再聪明也飞不动了,我比她胜的就是一个无牵挂。我让你做的,都做好了吗?”
万事万物都是有报应的,杜蘅说的对。这本就是一场比谁能更加豁得出去的赌局,谁有胆量,就在这一场赌局中胜了。她应了一声“做好了。”忽而就笑了一下。
姚府是一日都不消停,昨天半夜里有人发现赵洧吟晕倒在房中,及时请了大夫,姚颂也是心急如焚,他搓着赵洧吟的手“我总觉得,这一桩桩,一件件都像冲着我姚府来的,来的这样快,到底是什么人,又有什么目的。”赵洧吟的手有些触目惊心的凉意,姚颂把她攥在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