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江被林薇薇说得心头又燃起点盼头,可身上的臭味实在熬人,便催着她:
“天不早了,你先回吧,明儿要是被人看见咱们走太近,又该说闲话。”
林薇薇应着,又叮嘱了几句让他记着找叶蓁蓁的话,才捏着鼻子快步走了。
夏江转身进了知青点的土坯房,刚推开门,屋里的喧闹声瞬间停了。
张宇正坐在炕沿上搓草绳,头也没抬,手里的动作却重了几分;
陈建国靠在桌边擦锄头,眼神扫过他,又飞快地移开,嘴角撇出点嫌恶的弧度。
最冲的是王铁生,他“啪”地把手里的搪瓷缸往桌上一墩,缸底磕得桌面响:“夏江!你还有脸回来?昨天夜里我见你深更半夜往外窜,还当你是身子不舒服要找大夫,特意跟你说别着凉——合着你是去糟践队里的粮食!那谷子是啥?
是咱全大队老小开春下种、夏天抗旱、秋天弯腰割出来的命!你倒好,拿着刀片划粮袋,你这是要断大伙的活路!知青的脸都被你丢尽了,我看你就是个喂不熟的白眼狼!”
夏江的脸“腾”地红了,又青一阵白一阵,攥着衣角想反驳,却被王铁生的话堵得说不出一个字。
炕梢的赵磊闷头整理着补丁摞补丁的衣服,他去年跟夏江因为抢水浇菜吵过一架,可这会儿也只是皱着眉,没像王铁生那样骂,却自始至终没跟夏江说一句话——在他眼里,糟践粮食的事,比吵架拌嘴严重百倍,实在没法再跟夏江搭腔。
满屋子只有周明远笑着凑过来,还递了个玉米面窝头:
“夏江,累一天了吧?快吃点垫垫。王哥也是气狠了,你别往心里去——谁还没犯过错呢?”
他眼神里带着点说不清的活络,家里条件没夏江好,心里其实早瞧着夏江不顺眼,可这会儿见夏江落了难,反倒故意凑上来示好,想着往后说不定还能借着夏江的关系,探探回城的路子。
夏江接过窝头,手指都在抖,咬了一口,却觉得没滋没味,嘴里满是猪圈的臭味,连带着心里也堵得发慌。
他没接周明远的话,蹲在角落里,一口一口啃着窝头,听着王铁生还在跟张宇、陈建国念叨“粮食多金贵”,只觉得浑身的骨头都疼得发紧。
夏江被王铁生骂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却没半分真觉得自己错了——方才在叶振海面前低头,不过是怕真被扭去公社,扔进那荒山野岭的农场遭罪。
这会儿听着满屋子的指责,他攥着窝头的手越收越紧,心里早把这些人骂了个遍。
王铁生那句“断大伙活路”钻进耳朵,夏江在心里冷笑:不过是几袋谷子,至于跟要了命似的?这群乡下人,在穷地方住久了,眼皮子比针鼻还浅,一点粮食就当成宝贝。
他夏家在城里虽不算顶富裕,可顿顿白面馒头管够,哪见过这般抠搜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