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臂举至眼前,湛蓝剔透的宝珠之中,好似孕育了一颗圆圆的洁白的卵,里面有未知的生命,在等待成熟破壳的一天。
他不敢再想,也清楚地知晓,这是因为此珠关乎自身进阶,容不得其出现丝毫差错。
于是手臂垂下,将握有瑥月珠的手掌,罩在了宽袖之下,然后,接过张漪如此前话语,
问道:“该如何证明?”
“将瑥月珠定在空中,使其与天上的月亮处在同一个方位。”
张漪如缓缓踱步,脚下是细沙湿润,每一步踏实,鞋子周围地面就会出现一层薄薄水迹。
谢怀恩望了一眼正南半空的圆月,只是稍作迟疑,就选择了依言而行。
宽袖卷起,一道宝光闪耀,湛蓝剔透的瑥月珠,稳稳停在了两人正南十数尺的半空。
此时在两人眼中,宝珠原本的湛蓝色彩,只剩下最外围薄薄一圈,与漆黑夜幕几乎完全融合。
剩下的区域,如月华般皎洁。
或者更准确的说,他们是透过瑥月珠本体,看到了天空中的圆月。
然而,事情也到此为止,两人等了好一会,并未等到新的变化。
谢怀恩转头,目露疑惑。
却见到张漪如的目光,早已不在瑥月珠上,而是默默得望着水中月影。
谢怀恩没有出言打扰。
果然,对方并没有让他久等,伸手指了指随流水起伏,不断扭曲的月影。
再度开口道:“或许瑥月珠与圆月同一方位的高度,不应该以我们的眼睛为尺度,而应该以水中月影为依据。”
谢怀恩一点即透,“你是说,月与影与珠,三者成一条直线。”
“或许。”
“是与不是,且尝试一番便知。”
谢怀恩也是干脆,立马引导半空的瑥月珠改变方位,几次调整之后,很快三者就处在了同一条直线。
银白色的月华,透过湛蓝剔透的瑥月珠,照在了流水不止在河川之上,原本平平无奇的月影,此时也好像镀上了一层宝光。
哗啦啦的流水高低起伏,银白色的月影也做着不规律的扭动。
几个呼吸之后,谢怀恩眨了眨眼,感觉水中月影的扭动,好似变慢了些。
下意识转头看向了张漪如,却见她专注的眼眸之下,鼻翼微微张合。
谢怀恩心中骤然一动,方确信自己并没有产生错觉。
再回眸时,水中月影的扭曲,果然又变慢了一些。
谢怀恩呼吸为之一窒,双眸死死盯着水中月影,身侧有沉重的呼吸传来耳中,就连张漪如也无法变得平静。
两人只匆匆对视了一眼,目光再次聚焦到了月影之上。
短短两个呼吸,水中的月影已然无视了起伏的流水,平稳且安静的停留在哗啦作响的流水之中。
然后一点点变大,直至成为一个三尺六寸方圆的玉盘,在水中静静浮现。
流水划过玉盘,折射处几片斑斓,恰好似蟾蜍追逐玉兔。
谢怀恩屏住呼吸,好一会才侧头问道:“师姐有什么打算?”
对于他能保持克制,没有贸然行动,张漪如并没有感到惊讶。
无论是往昔师长的教诲,典籍里的记载,还是自身的经历,都再三告诫他们,面对未知的情况,万不可以贸然进入,以身试之。
所以谢怀恩问出这个问题,明显是他心里已经有了打算。
但是,张漪如依旧如实的说出了最正确的两个选项,“第一,收好瑥月珠,回山之后如实禀告宗门。
第二,做一定的探索,尽可能了解更多情况,然后回禀宗门。”
切实说来,自始至终她都没有想过,要将这个秘境据为己有,甚至她可以确信,谢怀恩也不敢有这种想法。
除了自身实力不足之外,在客观条件上,也注定不可能成事。
须知,以他们的正常飞行速度,从阳山距离此地,也仅需一天的时间,这几乎就等于是在宗门的眼皮子底下。
自掌门一统六峰,且将阳山作为主峰之后,州来之地,就是正阳门的禁脔,除了几个宗门培养的势力之外,近千年来,连一个聚齐境界的山头都不存在。
更何况,这次本就是打着宗门办事的旗号出来,事情没办成,自然也需要有个交代。
所以谢怀恩哪怕内心贪念冒起,听了张漪如的回答,也只能将念头按下,打算在第二个选项上,做些文章。
因为根据宗门惯例,探索新发地时,第一次从里面得到的收获,虽然需要上交宗门进行鉴定考究,但通常会在之后还给探索者,如果其中有关乎到新发地开拓的物品,一般也会选择溢价交换。
于是稍加斟酌之后,试探开口道:“师姐身上有适合探索的傀儡吗?”
“没有,只有两只纸鸢。”
这次任务距离阳山极近,事先也没有料到需要探索一个秘境,对于没有洞天之宝的她来说,几乎不可能随身携带傀儡。
谢怀恩听后也不意外,从怀里摸出两只指头大小的傀儡鹰隼,建议道:
“我这里有两只‘溯影揽岳隼’,放飞之后能回溯一盏茶时间的所见所闻,只是防御能力较弱,不如由师姐先用纸鸢探索一番如何?”
“可。”
张漪如微微点头,认同了他的建议。
其实纸鸢作为一种低阶法器,一般只适合用作近距离的信息传递,比如在上面写几段文字,或者短时间内留下一抹气息。
所以通常不会用以对未知地方的探索,也几乎没有任何防御能力,一些攻击性强的飞禽,都能较轻松的破坏。
当然,非要用于探索,也可以有针对性的抛飞出去,待它回来之时,会自然带上一些所经路线的气息。
只是这样一来,就显得杂乱且不可控,除非有人能对这些微小的气息,有远远超乎寻常的敏锐,否则几乎没有任何分析的价值。
目前就是这种情况,哪怕谢怀恩身上还有其他傀儡,数量也绝不会多,这对于之后的探索至关重要,自然不能随意损毁。
张漪如说做就做,只一扬手,就从袖中飞出一只淡蓝色的纸鸢,其上有目有喙亦有羽,乍看起来像是一只蓝色山雀。
只见它穿过河水之后,甫一接近玉盘,突得变大几分,像是突然凑至两人眼前一般。
然后又从视野之中飞远,越来越小,直至不见。
张漪如专注精神,极力在自己感知范围之内,操控纸鸢飞过更多的地方,直到这种操控变得很微弱时,她才准备让其返回。
只是还未飞到一半,原本越来越稳固的联系,便骤然断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