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昭点点头“听说过。”
冯幺这个名字,在大夏还是颇有些名声的。
这人只是个普通的农民,带领着一群普通的农民揭竿而起,建号大楚,自称楚王,控制了洞庭湖周边诸州十几个县,并在洞庭湖建立了水寨,听说进可陆耕,退可水战。
同时宣扬“等贵贱,均贫富”的宗教信条,吸引前往投拜的贫苦农民近十万人。
可以说是朝廷第一心腹大患。
外战一结束,马不停蹄第一个对付的就是冯幺,但不论是招安,还是镇压,始终撼动不得。
“前些日子,朝廷派荆湖南路制置使同鼎州知州率兵三万,水军正副统领率水师八千,联合前往剿灭冯幺。”
秦书说着看向闪烁的烛光,声音低下来“鼎州知州被杀,荆湖南路制置使重伤,三万人只剩九千,水军正副统领皆溺水战亡,八千水师全军覆没。”
谢云昭倒吸一口凉气。
她一时不知道说什么,该说朝廷太废物还是起义军太厉害?
“冯幺真的只是个农民?”她不由问道。
这等军事人才,竟然只是个农民吗?
秦书道“据说其营中新来了个军师,运筹帷幄,算无遗策。”
“冯幺还让人打造了战船,听说可载千余人,以人踏车,以轮击水,进退灵便,行驶疾速,上面安装了投石机,朝廷根本奈何不得。”
谢云昭对这个军师更感兴趣“知道那军师叫什么名字吗?”
秦书摇头“不知道,只知道姓云。”
云?
谢云昭不由怔了一下,这个姓氏倒少见。
不知怎的,听到这个姓,她总觉得心里有些怪怪的感觉,却又不知道缘由。
印象里,她也不记得有认识姓云的人。
摇摇头不再多想,谢云昭看向秦书问道“所以朝廷是因此才决定不追究孔进宗之过吗?怕他反叛?”
秦书往后靠了靠,轻轻敲着桌子“潘大人和我说了这件事之后就将我赶出去了,想必八九不离十了。”
朝廷此次损失惨重,再分不出精力去对付另一个不可小觑的敌人。
孔进宗虽然不如冯幺人多,但其为人要比冯幺狠辣得多,真疯起来,屠村屠城的事也能干得出来。
朝廷为了顾全大局,自然不敢再招惹孔进宗。
谢云昭沉默下来。
书桌上的灯忽然被风吹灭,房间瞬间暗了。
只剩谢云昭手旁的灯笼发出忽明忽暗的光,将她的脸也映得忽明忽暗。
“不该是这样的。”
片刻,房间里响起谢云昭的声音。
秦书抬眼看向她,一时未语。
谢云昭也抬起眼,和他对视,重复道“不该是这样。”
凭什么就要为了所谓的大局,委屈另一个无辜的人?
郑若芙做错了什么?她家里人又做错了什么?
他们不都是大夏子民吗?
如果不是朝廷给这条狼披上了圣旨,大开方便之门,他也不敢如此嚣张。
什么狗屁的安稳,什么狗屁的大局,都是狗屁!
孔进宗此人,睚眦必报,朝廷这次的放任,换来的绝对不是安稳,而是他的肆无忌惮。
未来不知道还有多少姑娘,还有多少家庭,会毁在他的手上。
秦书平静地看着她,问道“你想做什么?”
“我想杀了孔进宗。”谢云昭一字一顿道。
秦书嘴角微勾“好,我们一起。”
谢云昭脸上也露出笑意,微微倾身朝秦书靠近些,低声道“秦怀英,我们合作如何?”
我们合作如何?
秦书一时有些恍惚,好像几个月前,他也听过这句话。
同样也是出自面前这个女人之口,她说了这句话之后,他有了这家染坊的干股,彻底被绑上这个女人的贼船,钱没拿到,力气先出了不少。
如今,这句话又来了。
秦书抬眼看着谢云昭,看到她弯弯的眉,大大的杏眼,睫毛卷翘,在眼睑投下一片阴影,眼珠乌黑清澈,似乎能看到自己的倒影。
房间里很安静,安静得他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秦书轻咳一声,移开视线,问道“你要合作什么?”
不论是上一次还是现在,他都不想拒绝。
谢云昭挑了挑眉,惊讶于他的爽快,道“你不是在养兵?加我一个怎么样?”
秦书愕然,下意识道“你要当兵?”
谢云昭“……”
这人真是破坏气氛一把好手。
见谢云昭无语地看着他,秦书反应过来“你想和我一起养兵?”
谢云昭颔首“我出钱,你出力。”
她想了想又道“我还能出一个帮你练兵的师傅。”
秦书很快知道她说的是谁“你说的是你身边那个叫宋莲的?”
“你可别小瞧她。”
秦书抽了抽嘴角“我从来没小瞧过她。”
她拎着被打晕的关五的画面让他记忆深刻。
这是个力大如牛的女壮士。
但练兵可不是比力气。
“她是天生的还是练出来的?”
谢云昭微微一笑“她是我爹的近卫。”
她并未透露宋莲燕云七卫的身份,如今这世上知道燕云七卫名单的,除了燕云七卫本人和周庭,就只有她和谢云景了。
当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秦书沉默了,论练兵,谁比得过燕王?
如今就算燕王不在了,他练出来的西北军依旧稳镇西北边境,西夷人分毫不敢犯。
“好,我答应你。”
秦书对谢云昭伸出手“从现在开始,咱们就是盟友了。”
谢云昭伸手和他击掌。
击掌为盟。
随着掌声落下,窗外响起一声清脆的锣声。
“子时三更,平安无事。”
谢云昭看向秦书,两人相视一笑。
一个平平无奇的夜晚,一个平平无奇的联盟,悄然落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