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里灯火通明,红烛高照,铜炉中焚着沉水香,氤氲缭绕。
丞相府上下大小奴婢、管事、嬷嬷共计百余人,齐齐列队立于厅中,鸦雀无声。众人皆知今日必有大事发生,否则不至于连扫院子的粗使婆子都被唤来。
蔺绍一身玄色锦袍,玉带束腰,缓步走入大厅,身后跟着锦奎,手中捧着一方托盘,上面覆着猩红锦缎。
他站定于主位之前,目光扫过全场,声音不高,却如钟鸣般清晰:“今日召集诸位,是为一件要紧事。”
众人屏息。
“从今日起,蘅芜不再是奴婢,而是我蔺绍的妾室,名分已定,礼制如姨娘,此后她的一应用度,与府中正经姨娘同级,任何人不得轻慢,违者重罚。”
话音落下的瞬间,厅内一片哗然。
有人惊得张大了嘴,有人迅速低头掩饰眼中的嫉妒,更有人偷偷抬眼去看那站在蔺绍身侧、低眉顺目的蘅芜。
她今日穿了一身月白色绣兰细裙,发间只簪一支银丝流苏,素净得近乎寡淡。可正因如此,反衬出几分清冷出尘的气韵,像雪后初开的梅花,不动声色便攫住了所有目光。
“恭喜蘅芜姑娘!”有伶俐的丫鬟率先跪下行礼。
紧接着,一排排人跪了下去,齐声道:“恭贺蘅芜姑娘!”
声音如潮水般涌来,却激不起蘅芜心中半点波澜。她微微抬眸,看了眼蔺绍的侧脸——他正垂眸看着她,眼中似有温色流转。
可她知道,那不是情,是占有,是新鲜,是男人对一件得来不易之物的珍视。
她弯唇,极轻地笑了笑,然后缓缓跪下,声音轻柔却清晰:“奴婢……不,妾身谢大人恩典。”
蔺绍伸手扶她,指尖微温,低声道:“以后不必下跪。”
她点头,垂首退至一侧,姿态恭顺,可眼底早已一片冷静。
人群陆续散去,议论声如细雨般洒满了整个府邸。
“天爷,蘅芜不过是个小厨房的粗使丫头,怎就攀上了大人?”
“你可不知,前几日表小姐拿鞭子抽她,大人当场撞见,怒不可遏……”
“啧,这手段可真高,装可怜都能装出个姨娘来!”
“别说了,如今她可是主子,得罪不起……”
雅苑内,夜风穿廊,却吹不散屋内的压抑气息。
绿荷跪在地上,声音发颤:“表小姐……奴婢刚从大厅回来,大人当众宣布,蘅芜……已是妾室,用度同姨娘……”
“啪!”
一只青瓷茶盏砸在她脚边,碎瓷飞溅。
解如意双目赤红,胸口剧烈起伏,手指死死掐着掌心,指甲几乎嵌进肉里。
“妾室?她也配?!”她猛地站起,声音尖利得几乎破音,“一个下贱的灶台丫头,连鞋底都沾着灰,也敢称姨娘?!”
她一步步在房中踱步,裙裾翻飞,像一头困兽。
“她装!她装可怜!她勾引表哥!她算计我!”解如意咬牙切齿,每一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那一鞭子……那一鞭子她根本就是故意的!她想借表哥的手废了我!”
绿荷不敢抬头,只低声劝:“小姐,如今她得势,您又被禁足……不如先忍一忍……”
“忍?!”解如意冷笑,猛地转头,“我忍她步步高升?我忍她躺在表哥身边?我忍她用那副清纯模样骗尽所有人?!”
她猛地抓起案上一对鎏金耳坠,狠狠砸向墙壁:“等我一个月后出来,我要她生不如死!我要她跪着给我舔鞋!我要她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狠毒!”
她喘着粗气,眼中燃着恨火,仿佛已经看见蘅芜跪在她脚下,满脸是血地哀求。
——贱人,你夺走的一切,我会千倍奉还!
同一时刻,厨房里炉火未熄,锅中温着一碗银耳莲子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