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柳指尖带着山涧晨露的微凉,轻轻拂过霍栀散落颊边的鬓发。那发丝柔软得像初融的雪,却衬得霍栀原本就毫无血色的脸颊愈发苍白,连唇瓣都淡得近乎透明。她的眼眶红得厉害,像是浸了春日晨雾的樱桃,饱满的水汽在睫尖悬着,稍一眨眼就要滚落。目光胶着在女儿安静的睡颜上,喉间忽然泛起一阵尖锐的酸涩,像是吞了半颗未熟的青梅,她忙用指腹按了按喉咙,声音压得极低,低到几乎要融进空气中,生怕半点声响就惊扰了床上浅眠的人:“震元,你说……沈家那群人怎么就那样没有眼光?咱们栀栀这么好的孩子,他们怎么忍心那样待她?”
霍震元将妻子微凉的身子揽得更紧,宽厚的手掌覆在她紧绷的肩线上,指腹带着常年练拳的薄茧,轻轻揉着那僵硬的肌肉。他的下巴抵着宫柳的发顶,鼻腔里萦绕着妻子常用的竹露香,语气里却满是化不开的疼惜与愤懑:“柳柳,都过去了。当初栀栀抱着寻亲的念头要去沈家,咱们劝了多少回,拦了多少遍,可她认死理,非要亲自去看看。如今她总算看清楚那些人的真面目,能平安回来就好。”他顿了顿,目光越过宫柳的肩头,落在霍栀脸上,那原本还带着几分温和的眼神瞬间变得格外坚定,像淬了寒的精铁,“等她醒了,我就把霍氏集团百分之三十的股份转到她名下。我要让她知道,咱们霍家、震元门,永远都是她的靠山,谁也别想再欺负她。”
旁人只知霍氏集团是国内屈指可数的隐形财团,总部隐在市中心最繁华的写字楼顶层,却从没人见过集团真正的决策者。所有事务都由职业经理人打理,财报每年都稳坐行业前列,旗下产业从科技研发到金融投资,几乎渗透了国民经济的半壁江山。即便如此低调,圈内人都清楚,霍氏的实力深不可测,国内能与之睥睨一二的,唯有传承百年的纪氏财团。可没人知道,霍氏的根基,其实藏在千里之外那片云雾缭绕的深山里——那是震元门的地界。震元门隐居深山数百年,却从不避世,历代积累的财富与底蕴,早已化作山间最坚固的磐石,任外界风雨飘摇,始终不可撼动。
宫柳靠在丈夫温暖的肩头,隐忍了许久的泪水终于再也忍不住,滚烫的泪珠砸在霍震元素色的衣襟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她忽然想起二十多年前,霍栀刚被抱回震元门的那天。襁褓里的小家伙冻得浑身通红,小拳头攥得紧紧的,却死死抓着她的衣角不肯松手,一双乌溜溜的眼睛里满是惶恐。这些年,他们看着她从牙牙学语的婴孩,长成能独当一面的少女,连震元门的秘术都学得了七八分,可偏偏在亲生父母那里,受了那样多的委屈。一想到沈家那些人对霍栀的冷漠与算计,宫柳心里的火气就止不住地往上冒,若不是霍震元拦着,她早就带着震元门的弟子冲到沈家,把那些人欠栀栀的,连本带利讨回来了。
就在这时,床上的霍栀忽然动了动手指。那动作极轻,却被时刻留意着她的宫柳捕捉到。宫柳立刻直起身子,双手紧紧握住霍栀微凉的手,指腹反复摩挲着她的手背,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激动,甚至还有几分不易察觉的颤抖:“栀栀?栀栀你醒了吗?能听见妈说话吗?”
霍震元也连忙凑上前,高大的身躯微微前倾,目光紧紧锁在霍栀脸上,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只见霍栀的眼皮轻轻颤了颤,像是蝴蝶振翅般,缓缓睁开了眼睛。初醒的眼神还有些迷茫,带着一层水雾,她盯着天花板看了几秒,才缓缓转动眼珠,看向眼前熟悉的脸庞。片刻后,她轻轻张了张嘴,声音沙哑得厉害,像是被砂纸磨过一般:“妈……爸……?”
“醒了,终于醒了!”宫柳连忙用手背擦去脸上的泪水,努力挤出一个温柔的笑容,可眼眶还是止不住地发红,“你都昏睡两天了,可把我和你爸担心坏了。饿不饿?妈这就让厨房给你做你最爱吃的莲子羹,还有你上次念叨的蟹黄酥,让他们多做几样,好不好?
霍栀轻轻点了点头,视线缓缓扫过房间。雕花的木质床头、窗边挂着的竹帘、墙上挂着的那幅山水画……这里的一切都那么熟悉,温暖的灯光洒在身上,柔软的被褥裹着身子,还有父母眼中真切的关切,让她积压在心底许久的委屈瞬间涌上心头。她再也忍不住,挣扎着坐起身,扑进宫柳的怀里,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妈……好久没见到你了……上次我回来换血,你去山上闭关了,都没见到你……”
宫柳轻轻拍着霍栀的背,动作温柔得像是在安抚易碎的珍宝,心疼地安慰道:“不哭了不哭了,是爸妈不好,上次没能陪着你。”她顿了顿,语气变得格外认真,“以后咱们再也不提沈家了,那些人配不上你。有爸妈在,没人能欺负你,你可是我们震元门的小公主,将来还要继承震元门,做震元门的女王呢。”
霍震元站在一旁,看着女儿在妻子怀里哭得撕心裂肺,心里也像被什么东西揪着似的疼。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霍栀的肩膀,声音沉稳而有力:“栀栀,别怕,有爸在。”
震元门的晨雾总带着山涧特有的清润,裹挟着竹香与花香,在庭院里缓缓流淌。霍栀坐在竹窗边的藤椅上,指尖捻着一枚刚摘下的白梅花瓣,花瓣上的晨露顺着指尖滑落,滴在青石板上,晕开一小片水渍。她的目光却没有落在眼前的景致上,而是望向了山下蜿蜒的山道,那山道隐在云雾中,延伸向远方,像是一条看不见尽头的路。这三天里,宫柳几乎寸步不离地守着她,厨房里的莲子羹换着花样炖,有时加些燕窝,有时放些枸杞,蟹黄酥的香气更是总飘满整个院子,可她心里那根弦始终绷着——创世会的线索刚有眉目,那些人手上还握着震元门的秘辛,容不得她多做停留。
“栀栀,不再多歇两日吗?”宫柳端着一碗温热的参汤走进来,白瓷碗里冒着淡淡的热气,参香弥漫在空气中。她看着女儿单薄的背影,语气里满是不舍,“你这次受了伤,身子还没完全缓过来,再养几天,等气色好些了再走,好不好?”她知道女儿的性子,一旦认定了某件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可一想到她要独自面对创世会那些暗流涌动,心就像被紧紧揪着似的疼。
霍栀转过身,接过参汤,指尖触到温热的碗壁,暖意顺着指尖蔓延开,却没驱散心底的寒意。她仰头将参汤一饮而尽,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留下淡淡的药香。放下碗,她扯出一个浅淡的笑容,伸手帮母亲理了理鬓边的碎发,语气轻柔却坚定:“妈,创世会的事不能等。我查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才摸到他们的尾巴,要是这次错过了,下次再找就难了。”她顿了顿,怕母亲担心,又补充道,“再说了,爸不是已经放了三十个门内弟子下山协助我吗?我不是一个人,我的背后还有你和爸,还有震元门的人呢。”
宫柳还想说些什么,却见霍震元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的锦盒。那锦盒是用上好的乌木制成,表面刻着精致的云纹,边角处还镶着一圈银边,一看就价值不菲。他走上前,将锦盒递到霍栀面前,声音沉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不拦你,你想做的事,爸都支持你。但你要记住,霍家永远是你的后盾,震元门的弟子也随时听你调遣,要是遇到解决不了的事,立刻传信回来。”
霍栀缓缓地伸出双手,仿佛这锦盒有千斤重一般。她小心翼翼地接过锦盒,生怕一不小心就会弄坏里面的东西。
当她打开锦盒的瞬间,一股冷冽的金属气息扑面而来。她定睛一看,只见锦盒里静静地躺着一枚巴掌大的令牌。这令牌通体由玄铁铸成,泛着冷冽的金属光泽,让人不禁心生敬畏。
令牌的正面,用苍劲有力的字体刻着“震元”二字,字体的每一笔都仿佛蕴含着无尽的力量。而令牌的背面,则刻着繁复的图腾,这些图腾线条流畅,相互交织,宛如一幅神秘的画卷。
在令牌的旁边,还放着一本厚厚的记录册。霍栀轻轻地拿起记录册,翻开一看,只见册子里密密麻麻的字迹都是父亲亲手整理的。这些字迹记录着创世会近年来的活动轨迹,以及各地弟子的联络方式。
看着这些字迹,霍栀的鼻尖一酸,眼眶瞬间就红了。她仿佛能看到父亲在深夜里,独自坐在书桌前,一笔一划地记录着这些信息。
她用力地点了点头,声音略微有些哽咽:“爸,我知道了。你们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不会让自己有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