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不是因为害怕,是因为那片麻木的眼神,像针一样扎在心上。
夏侯夜看着她仓促离去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涟漪,随即又恢复了平静。
他抬手对旁边的看守挥了挥,示意把笼子盖好,才慢悠悠地跟了上去。
洞口的光落在温照影脸上,她抬手抹了把脸,却抹不掉那股直冲鼻腔的血腥味。
原来东市的繁华与西市的肮脏,竟是这样割裂又共存的。
而夏侯夜,早就习惯了这一切,甚至……参与其中。
从中原带来的,他们的父母,根本不可能找到西域来,更不能进入黑市寻找自己的孩子。
或许他们永远都不知道自己来自哪里。
这种交易,太黑暗,太恶心。
温照影扶着洞壁干呕了几声,胃里翻江倒海,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酸涩的胆汁灼烧着喉咙。
那股血腥味像附骨之疽,钻进鼻腔,渗进皮肤,让她浑身发冷。
“你刚刚在想什么?”
夏侯夜的声音就响在身后,不远不近,带着一种近乎漠然的平静。
温照影闭紧眼,不想理他。
此刻她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满心满肺都是那一张张麻木的小脸,和黑市深处令人窒息的黑暗。
“什么人?”他又问,语气里添了点似有若无的诱导,“或者,什么事情?”
她猛地转过身,眼底还凝着未干的湿意,却死死盯着夏侯夜,那目光里翻涌着震惊、愤怒,还有难以掩饰的憎恶。
江闻铃。
他在提醒她江闻铃。
那些孩子是从中原带来的,那江闻铃呢?
难道……闻铃当年,就是被拐来这种地方?
难怪江伯伯掘地三尺都找不到。
难怪江闻铃对待夏侯夜,有种生来的抵触。
难怪闻铃什么都不肯说。
“闻铃……”温照影的声音发颤,每个字都像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带着咬牙切齿的恨意。
夏侯夜看着她骤然紧绷的脸,看着那双清澈眼眸里炸开的憎恶,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
他甚至抬起手,轻轻鼓了两下掌,银饰碰撞的脆响在这充斥着血腥味的洞口显得格外刺耳。
“真聪明。”
他笑意盈盈,琉璃色的眼睛里没有丝毫被质问的恼怒,反而像得到了满意答案的孩童,带着种纯粹的、近乎残忍的愉悦。
“一猜就中。”
他的坦然,他的笑意,他这副把别人的痛苦当成游戏的模样,彻底点燃了温照影的怒火。
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冷白的皮肤,精致的五官,笑起来甚至带着几分蛊惑的美,可骨子里却藏着这样反人性的冷漠与残忍。
他根本不在乎生命,不在乎痛苦,别人的挣扎与恐惧,在他眼里不过是有趣的戏码。
温照影再也忍不下去,她什么也没说,只是用尽全身力气,转过身,一步一步地往外走。
她没有再回头看夏侯夜一眼,仿佛多看一秒,都会被那股深入骨髓的寒意冻僵。
夏侯夜站在原地,看着她决绝的背影消失在洞口的光亮里,脸上的笑容慢慢敛去。
他还没问完呢。
现在,你想杀我吗?
没关系,慢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