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下瑶光郡城,就离韩祁近了许多。”
唐金鸣眼睫轻颤,饮下一口茶。他只穿了素净的道袍,宽大的布料虚罩在躯体上,映着火光呈现深邃的垂落纹路,伴随动作产生轻微变动,好似被风吹动的云。
他气质儒雅,唯凤目轮廓凌厉,便养成了垂目看人的习惯。此刻注视着好似有生命般不断跳动的火舌,眉眼的轮廓被映照得愈发深邃起来,连嘴角的笑意都呈现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意思。
这一刻,他几乎又变回了以往那个京城勋贵子弟,读万卷书而面君王,赐下轻裘玉冠,得以纵马过金宫,衣角掀起香风细雨,凛然宛如天上人。
唐金玉这才突然察觉到兄长的变化。
他比以前更沉默了。
即使跟她吵起架来依旧言辞犀利,但浑身的气质却愈发内敛,单单坐在那里,就能让整个营帐内都安静下来。
唐金玉隐隐有了明悟,譬如战火对人的改变,譬如赵佑身上时不时透露出的孤寂。
“……离韩祁更近了,你打算如何行事?”
见对方手中的茶盏空了,她持壶为其添上第二杯,原先杯底的梅干被泡的微微鼓胀,除却了一开始的酸涩,透出微微的甜香。
正是吃掉的好适合。
唐金鸣饮下第二杯茶,把梅干核放在齿间咬得吭哧做响。
“唔……士气正旺,浪费不得。”
“再修整上几日,便大军开拔,往长林去吧。”
韩祁自立南皇,便是以长林郡为都的,此刻恐怕正在纵情声色犬马呢。
唐金玉微微一笑,给他添了第三杯茶。
“一旦开拔,就没什么周旋余地了,必是一路高歌,方才能破如今困局。”
她轻声道:“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才不会将满盘胜算的契机放在自己身上,压力很大的。”
唐金鸣看她一眼,神色古怪,“你总不会想着,把胜算放在祖父亦或穆王那边?他们两方都是碰到老对手了,还有的打呢。”
“我哪有这个意思……”唐金玉努了努鼻尖,“只是感慨你这人以往出事躲得比谁都快,现在却专往难的地方凑。”
以往门下省要说谁最讨先帝欢心,那定是原门下侍郎唐金鸣,总在先帝心情不好时因着各种理由不出现,又在先帝气缓时及时露脸,时机巧得好似个奸臣。
唐金鸣哧笑一声,带着点自嘲。
他把齿间的梅核吐进面前的火盆里,眉梢挑了一下生出几分痞气。
这不是他以前的习惯,更像从军中学来的。没个正形,但意外的很可靠。
“毕竟是军师中郎将……不能白做。”
他喝了第三杯茶,阻止了唐金玉打算再添的动作。
“……茶已经喝了三杯,你还不打算说点什么么?”
他望着明显消瘦许多的妹妹,眼里浮沉着笑意和疑问。
唐金玉在家从不喝茶。
纵使她跟着长辈学过些茶艺,因着酷爱翻杂书而熟识茶道,但她从不喝茶。
她只会偶尔,给家里人泡一些。
唐金鸣摩挲着手中的茶盏,杯口残余的盐粒很细,这是唐金玉自己制出来的晶盐,咸味很淡,也不苦涩,和砖茶浓郁的发酵味结合,能呈现出和谐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