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唐金玉所想,容汀不动声色地向她撇来一个眼角,转身挥退了下人,又仔细关住房门。这才坐到床边来,摸了摸唐金玉的额头。
“还难受吗?”她柔声问道。
“好多了,是娘大惊小怪。”唐金玉低咳一声,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嫂子留下,是有什么事儿要给我说吗?”
容汀一笑,点了点头。
“你哥托人传信,他今日公事繁忙,怕是回不来了。”轻轻戳了一下自家小姑子的额头,见对方乖巧地看着她,似乎早知道会有不太好的消息,表情有些失落。叫她一时也有几分心疼。
“他担心你病中无聊,便嘱咐我找你聊一会儿,解解闷。”
“这样啊……”唐金玉一听,摸了摸下巴道:“没事,当然要以官署的事为重……”
然后话锋一转,冲容汀狡黠地挤了挤眼睛,“……毕竟要挣得俸禄,给嫂子买礼物呢。”
“你这嘴哟……”容汀见谈话竟拐到自己身上,无奈地伸出葱白纤细的手指,轻轻捏住唐金玉有些干燥的嘴唇。
“怎么说话如此之甜,赶明儿拿口锅把你熬了,看能熬出多少蜜来。”
唐金玉作妖的一通哼唧,又和容汀笑闹了一阵儿,就感觉困顿袭来,说了一声后阖目睡去。
病来如山倒,这话放在唐金玉身上一点没错。平日她身子壮得像小牛犊,一朝生病,手脚发软,吃饭喝水都要靠下人伺候。
就算是上一世,自己无依无靠的时候,也没有这般弱啊。
是夜。
唐金玉于昏暗光线中醒来,她已经浑浑噩噩睡了一个白天,现下有些头晕,心知是睡得实在太多了。
感觉身体有所痊愈,她也没喊人进来帮忙,靠自己努力撑起上半身,软绵绵地靠在床头,目光放空,静静地发起呆来。
她察觉到自己这会儿有些脆弱。过去的,前一世的事,开始慢慢涌上心头,占据她的注意力。
她讨厌柔弱,更畏惧自己变得柔弱。
前一世实际上已经离她很遥远了,但残留心中的,关于如果自己不强,就会被打压利用的观念,一直影响到现在。
说起来,她向来相信唐府一众可以互相扶持,哪怕梦境成真,一家人也能平安度过。但是她又从不敢放松对自己的培养,跟着韦老学习农科,何尝不是一条备好的退路?
做不了富家小姐,去深山老林种地总可以吧?
她总要确保自己能活下来,不靠任何人的活下来。
唐金玉无奈地揉了揉眉心,感觉自己的小市民心理实在顽固,被锦衣玉食的环境泡了这么久,还是撇弃不下。
她到底不是无忧无虑的富家小姐,而是披着一层锦绣外壳的唐金玉。
“呼——呼——”
唐金玉循声看去,见半开的窗扉不知何时变得大敞,微凉的风吹进室里,轻纱摇曳,空中的病气仿佛被抚散了。
“柳……”
唐金玉张开嘴,正打算叫人进来把窗户关上,她现在还受不得风。可是一个转眼,窗口轮廓起了变化,先是突出一点点,紧接着竟出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
哟嚯!哪个不要命的敢闯她香闺!
唐金玉眯起眼,微微挑开床纱,浑身紧绷。
“嘘,是我。”一个温柔的男声响起,如同她曾经做过的梦,男子身手矫健地翻过窗户,落地声微不可闻。昏暗的光线照亮他半张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