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泽意识过来了。难怪初见时小清清哭得那么伤心。除了本就心软，原来还有这么一重原因。
想来，林子清的娘亲定是个温柔又刚强的女人。八岁以前的小清清有爹爹爱惜，又有娘亲疼爱，定是这天底下最最幸福的女孩儿。
尝过了甜的人，再吃苦头只会比没有尝过甜为何物的人过加痛苦。
越是痛苦，便会越是怀念以前美好的时光。子清姑娘心里，应是很难受吧。
只能说是造化弄人。
他忽然想起了深埋在心底，强迫自己不再想起的往事。
在被南山道人收养之前，他其实并不像他自己所言那样是个孤苦无依的孤儿
七岁那年，老家饥荒，整个村死得几剩几户人家。家里能吃的都被吃了，连养了几年的大黄狗都给他娘宰了。后来实在没办法，他爹又死得早，他娘就带着他一路逃荒。
一个女人带着个孩子逃荒在外，背井离乡有多苦可想而知。虽然也勉强度日，但真正压垮他们的是娘亲突如其来的一场重病。
那段时间，年幼的东方泽总是睡不安稳，半夜醒来，老是看见骨瘦如柴的娘直勾勾地盯着他。他不知道，白日里有个瞎眼老头给娘算了一卦，说他克父克母，他爹就是他给克死的，终有一天他娘也会因他而死。
那个时候的东方泽虽然看不懂娘亲的眼神，但他第一次从自己的母亲身上感到了恐惧。
那天他醒来之后，他身边却是空无一人，再也寻不到了他的娘亲。
年少的他惊慌极了，他哭着跑了出去。街上的人可真多啊，遍地都是人，可没有一个是他的娘亲。
想到这里，东方泽紧紧地闭上了眼，手死死地陷入了血肉里，掐出了一个个血痕。
他理解林子清此时孤单无依的悲伤，那种整个人世间只剩自己一人的悲哀。
他看着此时的林子清，就像是看着当初的自己。
“子清姑娘，以后你打算怎么办？”
东方泽忍不住轻轻地开了口。
要不，要不你跟我走吧！我答应了你爹爹要好好照顾你的，我东方泽就是倾尽所有以后都会护你周全的。
东方泽的手心里起了一层又一层湿汗，到嘴话不停的涌上来，几乎就要脱口而出。
就在他终于要说出口的那一刻，林子清轻轻道：“我是打算为爹爹守孝三年的。但是爹爹在临终前嘱咐我，让我立刻动身去卫府。”
“卫府？”东方泽讶然，“就是帝都的北忠侯府吗？”
若是他没有记错的话，卫府嫡子，人称卫公子的卫骊曾向师父学过武艺，相当于自己的半个师弟。
师父隐居多年，可几乎每年都要下山去教授这个小师弟武艺。每次回来，师父都会在自己耳边叹息这个小师弟怎么怎么天资聪颖，惊才绝艳。而自己这个师兄又是怎么怎么的冥顽不灵如，就像一颗不开窍的顽石。为此他还没少吃过这个小师弟的醋。
林子清的神色仍是近乎透明的苍白，良久才慢慢道：“父亲之命，不可不从。等爹爹的头七过了，我便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