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肖沉默着,索性也走了过去,像沈沛一样席地而坐,拿了起一坛子酒。
“既然阿沛想喝,那大哥就陪你喝。”
两个酒坛子互相一碰,发出一声闷响。两人相视一笑。这是他们多年积累下来的默契。
辛辣的味道直冲喉头,燕肖几乎呛了出来。这酒怎么会这么烈?然而沈沛却仍然面不改色地一口接一口地灌着,仿佛这不过是一坛子白水一般。
燕肖忍不住伸手拦道:“阿沛阿沛,好了,慢慢喝。这酒太烈了,你的伤才见好,少喝点。”
沈沛有些怔然,好一会儿似乎才反应过来:“烈吗?为什么我觉得,这酒一点味道都没有呢?”
燕肖看着沈沛呆呆的神情,忽然将酒举了起来:“喝吧!既然想喝,那就痛痛快快地喝一场,大哥陪你。”
天色已经完全沉了下来,有圆月从云间悄无声息地露出头来,无声地映照着这座冷寂的城池。夜风吹拂着将士的战甲,或许明天,或许下一刻,就会有滚烫的热血来祭奠这冰冷衣袍。
朔气传金柝,寒光照铁衣。只是怕要等得将军百战死,才能换来那壮士的十年归。
“燕大哥,”良久,沈沛忽然带着朦胧的酒意问道:“你说,我真的是那什么象征着改朝换代的破运祸星吗?”
燕肖摇摇头,“我不信。什么祸星之说,不过是一群心怀不轨之徒谋事造反的由头罢了。”
不知不觉,已经灌下去了太多的酒,燕肖也有些醉了,他睁着眼,看着沈沛模糊的影子。
“可是,我现在觉得,我就是那个祸星了。”
燕肖的酒意仿佛一下子退了下去,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由得追问道:“什么?阿沛,你在说什么?”
沈沛仿佛没有听见他的话,头垂了下来,看不清她的神色,只听自顾自地说着:
“只要是接近我的人,都没有好的结果。小流是这样,小漓是这样。还有所有被我杀了的人…”
“燕大哥,”沈沛抬起头,露出一张通红的双眼,却没有一滴眼泪流出来,仿佛已经干涸了一般。
“你说我是不是注定就是一个不详之人?”
燕肖怔住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忽然想起了沈沛点住他的穴道,不顾一切要闯到卫府的情景。他现在也同那时一样,没有任何立场去劝说。
经历这些痛苦的不是他,怎样的劝说都太过苍白。
沈沛苦笑了起来,晃着坛子里所剩无几的酒:“还好阿竟离开了。那孩子从帝都就一直寸步不离的跟着我。倘若还在这里,只怕会和那个小兵一样…”
“我…”沈沛哽咽起来,“那个小兵看起来也就十五六岁的模样,还是个孩子。我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他就为了我…”
燕肖的心像是被狠狠地揪了一下,他很想握住沈沛的手。哪怕不能分担她的痛苦,至少也能让她感觉一点温暖。
沈沛的头深深地埋在臂弯里:“我一直,都是一个自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