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沛，醒醒，阿沛…”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空气里弥漫着浓浓的焦糊的味道，与厚重的血腥味混合在一起，几乎要令人作呕。
这里刚过发生一场大火，白衣如雪的少年波澜不惊地看着满地血污，淡淡道：“烧了。”然后头也不回地纵马离去。
一场大火，足以销毁一切痕迹。
离景宁村不远的一处隐蔽的树林里，燕肖生了一堆火来抵御夜里的寒气。向来意气风发的眼正忧愁地看着依然沉睡的沈沛。
他也是陈国灭国后的遗民，明白眼睁睁地看着亲人在死去有多撕心裂肺。而且，燕肖的眼里暗淡了下来。亲手杀死她们的人还是卫骊，他再木讷，也看得出那个人在她心中的分量。
这也是燕肖一直提醒沈沛要小心卫骊的原因。可是，还是晚了一步。
眼前的火堆噼里啪啦地燃烧着，忽明忽暗。燕肖的心骤然一疼，伸出手颤颤地为沈沛拭去脸上的泪痕，睡梦里的她一直在呜呜地哭泣，然而这炙手的温度却令燕肖平白心惊。
沈沛发烧了。
然而沈沛已经悠悠地睁开了眼，满目空洞地望着黑沉沉的天空，有几只夜栖的飞鸟扑棱棱地发出些声响，她的脸上无悲无喜。
燕肖也沉默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一刻，再说辞体贴的安慰也无济于事。
好一会儿，沈沛突然开口，嗓音因为撕心裂肺的哭泣而有些沙哑：“燕大哥，你能扶我起来吗？”
燕肖的心颤颤地疼了起来，他应了一声，赶紧起身上前，然而身体却一下子被人定住，动弹不得。
沈沛慢慢从铺着厚厚稻草的地上站起来，人还有些微微摇晃，脚步虚浮地朝树林走去。
燕肖意识到沈沛要干什么，心一下子提了起来，焦急地喊道：“阿沛！你要去干什么！快回来！”
闻言，沈沛楞楞地回过头，脸色惨白，双眼却渗血一般的鲜红：“燕大哥。”
她淡淡地开了口，明明是那样的平静，却让人感觉到一种走投无路的绝望：“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可是，有些仇不能不报。我心意已决，你不必再劝我。”
燕肖所有的话全部堵在了嗓子里，只剩一颗心脏在怦怦地跳动着。
他能说些什么？让她不要去报仇吗？他又该出于什么立场把这话说出来？
你不要去，去了也只是以卵击石，非但不能报仇，你自己也只是去白白送死。
可是这些话，太现实，也太残忍了。有些痛苦即使旁人再同情，再理解，也终究无法和当事人一样感同身受。
沈沛回到卫府的时候，时辰已近亥时。出乎意料，往日宵禁森严的卫府却大敞着门，芷儿提着灯笼在门口眼巴巴地守着，焦急地在原地走来走去，一看见沈沛立刻高兴地迎了上去。
“谢天谢地。我的老天爷啊，姑奶奶你可总算回来了，哪去了，你快把公子给急死了你知道吗？”